第1章(1 / 2)
高考刚刚结束,整个东舟就变得闷热起来,称作土著避暑区的城东也被热浪包围着。因为城东住的大多是本地人,被戏称为土著区,住宅傍着东舟河而建,大多是有独立院子的二层楼房。
城东临夏路42号,总是能让路过的人驻足,因为院子外有两棵分外喜感的白杨树。
长得端端正正的白杨树在东舟很平常,长成这样的却是少见,因为长歪了,并且歪的很清奇,左边向左歪、右边向右歪,像一朵盛开的喇叭花。
许墨曳打从一出生就住在这个院子里,邻居迎来送往也好几波了,始终没挪地儿,一是老爷子念旧,喜欢这儿;二是这儿离东舟一中近,方便去学校。
许墨曳父母都在城南工作,前些年在城南买了房,大多都住在南边,许墨曳也就长期处于放养状态。许老太太许多年前就驾鹤西去,这个院子就剩了老爷子和许墨曳两人,老爷子经常和邻居讲,自己是只老牧羊犬,牧着一只聪明又捣蛋的小羊仔。
昨晚下了入夏以来的第一场雨,在墙外就听见有人在院子里嚷嚷,“刚开的花,被糟蹋的,真是绿瘦红也瘦!”
院子里有个小花圃,花儿们一个个耷拉着脑袋,跟落了水的孔雀似的。一个穿着黑条绒方口布鞋的老头儿背着双手在院子里踱步,摇头晃脑地碎碎念着,在经过院子西南角时顺了一个箩筐,开始整理花圃里断掉的枝枝叶叶。整理了有一小半的时候,老头儿抬起头,取下戴着的灰色中山帽,手掌从额头抹到了脑勺,接着捏了捏腰,嘀咕道:“老喽,不中用喽。”
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仰起头看了会儿天,中气十足的朝着北边二楼屋子喊了一嗓子,“小墨子,太阳都晒屁股了,不是说要参加那个毕业典礼么,过会儿小舟子都要过来喽!”原来这位就是许墨曳的爷爷,难为老爷子一大把年纪还能一口气说这么多。
北边屋子窗户大开,顺着窗户望进去,入眼是一片狼藉,桌子、椅子全都堆满了书本卷子,就连单人床也堆放着一摞一摞的书,有翻开的、也有未翻开。确实是独具一格、很有画面感的解释了一番“书籍”——书本狼藉。
一摞夹杂着草稿纸的卷子从床尾滑出,落到了地板上,跟着只脚成功替补空位,脚上还有一只将脱未脱的袜子,袜子上画着只圆呼呼的兔子,原来床上躺了个女孩,说是女孩,只因看到了那一窝不那么短的头发。
女孩睡的并不安稳,像是梦到了不好的事情,双手紧紧握成拳放在胸口,呼吸一声大过一声,口中还不停的呓语,另一只没有穿袜子的脚先是动了动,然后狠狠踹向床边的一摞书,两只手也从胸口拿起来撞向两边,伴着一声“踢死你”,从床上坐了起来。
顿时,杂乱无章的书本落地声噼里啪啦的从屋里砸向了窗外。
屋外的老爷子被惊得痉挛似的抖了抖,“看来是醒过来了,这床起的和鬼子进村似的!”说完继续捣鼓花圃。
许墨曳从床上坐起来,“吓死宝宝了,差点被狗咬到了,还好醒来了,吓屎了,吓尿了!”
许墨曳感觉呼吸困难,有点分不清哪是左哪是右。
嘴里念叨“左”时抬起左手,念叨“右”时抬起右手,再看了看举起的双手,念道:“左心右肺、确实心脏在狂跳!”
狠狠的吸气、吐气,拍着心口,“我的小心脏啊,坚强点,你也太慌张了!”
等心跳平复,许墨曳慢悠悠的穿着袜子,那只圆呼呼兔子就变成了龇牙咧嘴的“兔八哥”,等兔八哥终于稳定住面部表情,许墨曳把身体扭了个九十度,在床头一堆卷子里摸出了手机,看清楚时间后跳下床,直奔洗手间,惊起了一室书卷。
一辆自行车拐进临夏路,停在42号院子左边的白杨树下,这车很是有年代感,是那种有横梁的自行车,以前好像叫“二八大杠”。骑车的人倒是很年轻,在大门外敲了两下就听到院子里有人应着“门没锁”,推开门就看到了蹲在花圃里的老爷子,微微弯了弯腰,恭恭敬敬的打了招呼:“许爷爷好,我来接小墨去学校。”
老爷子扶着花圃壁站起来,朝着屋子吼道:“小墨子,小舟来了。”听到屋里立即传来:马上来,就好了。
老爷子侧了侧身,看到花圃边的沈东舟嘴角些许上扬,望着北边的屋子,一双眼睛亮晶晶的。老爷子的心脏“咚”的震了一下,感觉自己发现了不得了的事,对着沈东舟打量起来。
十七岁的少年,白色衬衣,浅色休闲裤,白白净净。上扬的眼尾凭填了份不羁的少年感,挺直的鼻梁又恰到好处的掩去这一切,填了份英气和成稳。大概光顾着长个儿,显得有点单薄,还有一丝同龄人没有的儒雅。
“这小孩儿,斯斯文文,倒是像我们老许家的苗。”老爷子琢磨着。
许墨曳家,从老爷子到许爸爸、许妈妈都是老师,所以老爷子总觉得许家人有为人师表的血统。谁知生出了一个许墨曳打破了老爷子的信仰,其实许墨曳也没做什么出格的事,就是欠缺了些斯文气,对不在意的事情总是没有下线的随便,这十几年老爷子也一直没发现许墨曳到底在意什么,好在许墨曳成绩不错,让老爷子稍微安了心。
“好了,好了,可以走了。”许墨曳提着帆布双肩包,从屋里跑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