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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辞青很早就醒了。拉开窗帘，外面的景色还是那么千篇一律，像是流水线生产出的一样。成畦的农田，因为天色未明，便也看不清种植着什么。不过，即使是大白天，梁辞青也不一定能识别出它们来。

她拿着洗漱用品到车厢连接处的洗手池，完后又回到了自己的领地。

相对昨天下午到晚上的那段时间，现在开始的数个小时才是真正难熬。车厢里的气味经过一个晚上的发酵，又增添了新的成分，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浑浊的逼仄感。此时时间尚早，所以整个空间算得上安静。梁辞青走在过道的时候，几乎都是踮着脚的，生怕惊扰了他人的美梦。

庄越今天还是要上班的，即使今天是平安夜。毕竟平安夜不是法定节假日。退一万步讲，即使是法定节假日，她也不一定放假。手机锁屏上的时间显示06：48，庄越铁定还没有醒。何况昨晚她睡得也晚。

早，这是我第一次在火车上过夜，竟然真的睡着了。

发完这些，她就把手机丢到一边，拿起本纸质书看起来。按照庄越的习性，她看到消息，至少九点开外。

她的猜测不会错，九点半庄越才回复：我在买早饭，你到哪里了。

梁辞青发了定位过去。

长时间的安静，梁辞青知道她应该是上了地铁。

我下午请假了。

梁辞青看到这有些受宠若惊，在她的认知里，庄越这样一个冷淡的人能够抽出时间给她是很不容易的事。而且她贸然过去找她，早已经越界了。梁辞青合上书，心绪烦乱的时候看什么都不能舒缓啊。

她看了一眼对话框，提示对方正在输入......

我好笨啊！

我又忘记带钥匙了。下午得先去配钥匙。

梁辞青长舒了一口气，原来不过是自己想多了。这样才是正常的，如果庄越专门为了她请假，她大概会承受不起。一直以来，她总是在配合，不觉得有什么不对，有什么不公，她早已习惯于这种相处模式。

庄越慢热、寡言。其实她也是，但如果双方都是这种状态，就不会有现在两人熟稔关系的联结了，不太会找话题的梁辞青会花费很多的精力尽量使自己的话题不那么无趣。成年了很多年的梁辞青也不知道自己这样费力讨好是为了什么，但那或许也不能称之为“讨好”，“讨好”这个词太卑微了，她不想承认这一点。如果非要一个理由解释，她孤独太久了。她需要一个同类。知道彼此真实身份却又秘而不宣的同类，可以倾听但不宣扬炫耀的同类，即使那个同类在足够遥远地方但也好过没有。

高中时几个好友知道她喜欢女生，高考之后的暑假，一个朋友说到了大学就不要透露自己的身份了，尽管这绝不是污点，但大学不像高中那么纯粹，还是不要给自己惹麻烦较好。第一年，好几个班一起上大课，隔壁班的一个女生问她“是不是和自己一样”，她装傻“什么一样”。后来又有一次学生活动，另一个班的女生和她一间房，那个女生说，刚开学时，以为你也喜欢女生。她还是否认了。并且心底自嘲自己有那么明显吗。

再后来她也逐渐知道怎样隐藏自己了，买裙子，碎花的，蕾丝的，蕾丝怎么会不爱蕾丝呢。像普通女生一样不咸不淡地追星，讨论隔壁学院哪个男生比较好看，但是从没接受过哪个男生约饭的邀请。终于过完了这些年，她真觉得另一个自己被封存了太久了，久到以为现在示人的这张面具才是自己本来的面目。

直到有天在抽屉里翻到了高中时的女孩送给自己的那套印着猫图案的本子，才想起一切都没有过去，总有些东西会替我们记住那些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