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路艰难(1 / 2)
瓜子此类的玩意在暇州算是昂贵的零嘴,小贩隔几天炒一锅,昨天才炒了一锅,今儿自然不乐意起火开炒。奈何沈吟的话在曾响听来是千斤重量堪比圣旨,谁敢不从简直应遭九天雷击魂飞魄散。曾响软硬兼施连唬带吓,小贩终于无可奈何起了炉子。
一锅五香四溢瓜子炒好筛尽,使两张油纸包裹严实,小贩端端正正递给曾响:“别忘了在大人面前美言几句,好叫大人得知。”
曾响抢来油纸包,连连称是,回去的路上又瞧见黄米面糕团新鲜出炉,蒸汽腾腾滚滚颜色好不鲜亮,便驻足买下一份,觉得自己此番作为颇似哄小孩,于是一路走得乐呵乐,怀揣两物如身揣绝世巨宝。
听到沈吟要带居同野前去要钱要人,独留自己看家护院,曾响登时吵着闹着他也要去否则不干了,生气归生气,也不忘把两个油纸包端端正正搁在书桌上。
居同野面露尴尬,已经萌生叫沈吟带曾响去而自己留守的念头。
沈吟却不慌不忙还不许他劝,解开两个油纸包,五香与黄米面香两股香气交织飘飘摇摇,风从洞开的门窗里吹进来,满书房里来来回回窜着,引得三人胃口大开,曾响一口气先自行化去半截。
沈吟抓了把瓜子分给居同野一半,靠着椅背,调整个舒适的坐姿,开始有一下没一下地嗑起来。咔嚓咔嚓的,曾响只觉得他的心肝脾肺肾都被一张利口上下两排白牙嗑开了。
居同野嗑瓜子急促哼哧哼哧如野猪滚食,沈吟却不轻不慢,在他嘴里的颗颗瓜子都是轻捻满抚又柔又娇气。
曾响终于安耐不住,屁颠屁颠地凑过来,不待沈吟招呼便伸手抓了一把,凑到居同野身边磕起来。
居同野见他半气不气,便道:“要不叫曾响去,我不去了。”
沈吟之所以先跟居同野商量,就是怕曾响也吵着闹着要去,他和居同野提前打了招呼好站在统一战线同仇敌忾一致矛头对外,没想到短短的功夫里居同野居然胳膊肘外拐。路上没居同野作陪,沈吟是一点抬腿迈脚的意思也没有。
原本都是看在居同野面子上才想办法治理,沈吟本就不剩几分为官自觉,只想做给居同野看。一想那小眼神盯着自己就移不开的模样,沈吟觉得可有意思。
沈吟把瓜子往油纸上一搁,拍了拍手,掸下尘迹,声音轻柔,像是爪子轻挠慢挑:“曾响啊,令慈今年贵庚?”
曾响随口道:“六十一了。”旋即意识到沈吟可是能在劝说,又忙闭嘴,拳头攥紧,做出死活不松口的倔强模样。
“高寿呐,得空得上门拜见。”沈吟缓缓开口,不过几粒瓜子就磕得口干舌燥,他有端着盖碗咕噜一口喝光,手指点着茶盖,叮叮两声,示意居同野再倒点水,“听说令慈对你宠爱的很,你两个哥都在外经商,几个庶姐已经远嫁。”
居同野是没多少眼力见的,不知如何侍奉人,从来都是沈**他干啥他才后知后觉地去干。
沈吟开口带戏腔,幽然叹气,如泣如诉:“怎好叫慈母翘首以盼,只能哀叹黑发做似雪白发,可怜小儿女,未解忆长安,梦里故乡慈母泪,滴滴穿石盼儿归,慈母手中线,临行密密缝……”
曾响依旧闭口不言,一字一字都如吹毛立断的血刃钢口,他一想起在家门口候着自己归家的娘亲,慈眉善目的模样更是深深烙印在他心尖,一股酸楚的血液流经全身冲进脑海,眼眶湿润,站起来一径往外走。
诗书词赋居同野是一个字也听不懂的,自然不明白曾响哭什么,他伸长脖子扯着嗓子喊:“做什么去?”
曾响带着哭腔的嗓子沙哑口中如含一口石子:“给大人买路上吃的干粮去。”
居同野没出过远门,不知道要备干粮,糊里糊涂“哦”了一声,又问沈吟还要做什么,一并吩咐了,好早点准备。
沈吟啧了一声,眉眼流波:“要你忙活,刚才说的口干舌燥,还不过来替本官滋润滋润。”
郑力归家发现家里乌烟瘴气鸡飞狗跳,两个女人衣不蔽体满身血道,指甲里都是对方的血肉,两个不谙世事的半大男娃在一旁如看大戏拍手叫好。
郑力赶紧放下三轮车,闩起大门,拎起两个男娃摔进灶房,临关门前还不忘一人一巴掌,打得两娃娃嘴角流血哇哇大哭。关上灶放门,他这才揪起妻子女儿,怒气都发泄在儿子身上,现在倒不用发泄了,见女儿双颊肿的如鞋底高,他还指望这张脸狐媚县太爷,这可如何是好,当下一脚揣在妻子肚子上。
郑氏哎呦哎呦叫唤,嘴里还不忘骂道:“你养的**,敢偷男人好叫所有人都得知,偏偏只把你和我瞒着,全县上下哪个不笑话我。她给县太爷带了顶油油绿帽,你这翁婿的美梦也是做不成了。”
大弟初见她娘,以为是送居同野荷包帕子叫人看见,谁知越说越恶毒,什么入不了耳的话都往外说,不积半点阴德,竟说自己与居同野多次通奸,全县上下人尽皆知。眼见郑氏动手,她更是气急,端庄样也不见,堪堪与母亲动起手来,还拿绣花针狠狠扎下去。大弟忙哭道:“爹,我没有,是娘冤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