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亲收养(1 / 2)
狗妖深黄的眼睛一眨不眨,鞋子高高飞起划了道弧线正中他头顶,他这才哒哒哒地转身漫不经心地溜开,走了却没走远,在不远处捡了个空地蹲下。
齐老头在地上铺了床破席子,头枕着自己胳膊睡下。盛夏地面濡湿寒重,肉眼看不见的寒气入侵贫困来了一辈子的吃苦人体内。
方圆一里,没有虫鸣鸟叫,绿荫深处闻不得蝉鸣。少年悄无声息下了吊床,赤裸的脚趾踩在地上轻轻舒展,不过晃眼的功夫,少年凭空消失,他原本站着的地方蹲了只红如染着火炭的小狐狸,四脚和两只耳朵尖倒是雪白,好似随时都能腾云驾雾。
小狐狸蹿出去,刹那到了狗妖身前,他小而娇、幼而嫩,黑夜仿佛都能将他懒腰斩断。
狗妖蹲着打起瞌睡,头有一下没一下地点,也不忘尽职尽责地守卫看门。
小狐狸跳进他怀里,蹭着他肚皮上温软细绒般的皮毛,皮毛筋骨松弛下来,蜷缩成一个软软魅魅的红球绒,仿佛水汇汪洋落叶归根,他阖上双眸也要睡下。
狗妖睁开眼,波澜不惊地踹飞小狐狸,朝茅草棚走去,蹲在老人身边,心里道了句好梦,这才趴在他身后想要睡去。一如小狐狸千里寻他哪怕只能在夜深人静才能寻个安稳,他在腐朽的老人家身边就会一夜好梦。
小狐狸蹿过来,贴着狗妖背脊睡下,提醒自己别得意忘形,明天天亮前一定要记得化形。
他嘴角斜斜勾起,庆幸自己是只狐狸,生而聪慧媚术天成,和人在一起能有什么乐趣,而今他整日在他面前优雅晃悠,总有一天狗妖会倾心于他。人不过短短数载寿命,可爱不过瞬息,如今老态作呕恨不得一脚踹到天涯海角,唯有他才能陪伴长长久久。
居同野不过多看了一眼便牢牢记在心底,翌日巡街时思前想后一番还是觉得奇怪,寻完了街脚下一转,去了齐老头的茅草棚。
他估计着齐老头应该去砍柴人不在,万一只是误会也不必担心被他唾骂。
几只野狗零零散散围着茅草棚或趴或蹲,懒洋洋又十分警惕,居同野离得老远便看见他们纷纷扬起脑袋看过来。
居同野怔了怔,到底没感觉到恶意,看见吊床上坐着个瘦弱少年,两条腿柴火棍似的细腿搭下来晃晃悠悠。
这少年也漂亮,浑身透着精明的劲儿,和沈吟一般,叫人一眼能认出不是本地人。
居同野疑惑不解,难不成齐老头也捡了个小疯子养在自家里,正如他在衙门里养了个沈吟。居同野打量少年的同时,少年也一脸天真好奇地打量他,不知为何,居同野总觉得这人并不年轻,影影约约浮着一种难以言表的沧桑,不是少年老成,而是老而童颜。
少年想起这人昨夜同知县一并前来,原以为暇州三不管之地,没想到那人还挺可怕的。他也正好趁此机会改善伙食,见居同野迟迟不动,便对他招了招手,示意过来。
居同野不擅与人交流,已生退意,然而邀请诚恳拒绝不得体,他诚惶诚恐地走过去,发现这少年模样离远了看着有些模糊,近看同齐老头有七八分相像,非得是一脉相承才能有,想着便不由自主地问出口:“你是?”
“我叫齐礼,大伯砍柴去了,我替他看家呢。”名唤齐礼的少年勾着嘴角笑道,勾得尖如鱼钩,好似马上就能在脸上扎个鲜血窟窿。
明明是灿烂笑容,明明雪过天晴,居同野莫名的读出几分诡异来。若不是脑海里时而浮现沈吟真挚烂漫的笑容,他简直要相信他齐礼的笑也是真心实意。
居同野还了他一个浑不似笑的尴尬微笑:“没听说他还有亲戚。”
齐礼指着自己脸答道:“我和大伯长得那么像,还有什么怀疑的?大伯都认我了。何况我图什么呢?自打爹娘死后,我就孤苦无依浪迹江湖,机缘巧合听到原来我并非了然一身,在暇州还有个大伯再世。于是我就来投靠大伯,大伯也高兴我能跟他做伴,我还要给他养老送终嘞。”
滔滔不绝说了一席话,齐礼不曾料到居同野只听了前两句,居同野只想他图什么?齐老头都穷成这幅德行。
见居同野似乎信了,神志也缥缈起来,齐礼脸上的笑从简单勾着变成了裂开来。居同野只感觉视线和头脑模糊不分明,恍惚看见一张血盆大口。
“你在做什么!”
陡然一声朝头棒喝,居同野仿佛被当真被抡了一棍子,神志清明之时便看见齐老头正拄棍走过来,身上背着一摞柴,脚边紧挨着那只皮毛光亮柔顺的大黑狗。
齐老头拄着拐走腿脚都比一般人利索,撂下柴一阵风般到了居同野面前,一把推开他,又把齐礼紧紧揽在怀里。推人的动作果然是一贯的粗鲁,揽人倒是可劲温柔,呸一口浓痰恶狠狠道:“奴才下贱的东西,竟敢欺负到爷爷的头上来了……”
居同野一见齐老头就怵得慌,脚底抹油蹭一下跑了,不曾留意原本跟在齐老头脚边的狗也纷纷退避三舍,原理茅草棚寻了个不远不近的地方蹲定。居同野跑出老远惶惶向后张望,分明什么都看不见,还是心有余悸。
沈吟在书房里踱来踱去不得安稳。
曾响看得头晕眼花,几次三番欲言又止,又怯怯懦懦不敢再出言劝说。他已经劝了两次,一次得到劈头盖脸的暴打,一次则是不由分说的呵斥。
居同野出去寻个街花了平时两倍的功夫,那么大的人说不定只是被路上什么好玩的吸引了注意力,不过沈吟总觉得有些问题。果然午时不到居同野回来,浑身沾满狐媚骚味。
昨夜沈吟就瞧见齐老头藏了只骚极了的狐狸精,看着狗妖一脸不爽却无可奈何的模样他还觉得好玩,现在想来只后悔没当场揪出狐狸尾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