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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咒术划破了猩红色的眼帘，白色的光线从边缘开始填充视线。
然而在看清景象之前，古卡的耳畔传来了那首熟悉的歌谣。那是曾经无数次在梦里听到，在鬼海听到的旋律。
这样的刺激让他瞬间忘记自己处在什么地方，刚刚又经历了什么事。
他的意识好似被人绑架，以至于大部分肉体的真实触感都被隔绝，徒留那首歌谣声声入耳，再催促着画面变得清晰。
然后，他看到了一片小山坡。
那是深秋季节，红色和黄色代替油绿铺满了天地。山坡的一处有小小的房子，在夕阳的霞光下，飘散出好似要钻进云层的炊烟。
古卡不知道是自己走近，还是画面在他眼前变大。他只知道自己来到了近旁，他和那个木屋相距不过十米。
屋子的前方有一个女人，她也有着熟悉又陌生的白色长发，此刻被夕阳染成了金黄。她正在捆着一堆劈好的木片，而嘴唇开合，歌谣便从她的嘴里传来。
古卡觉着这个女人很面熟，可在他的幻觉中从来没有看清抱着自己的女人的脸。他想要伸手触碰，那女人却似幻象，让他的手毫无阻碍地穿过，再失落地垂下。
木堆旁有一个小小的板凳，一个五六岁的孩子就坐在上面。他同样有着白色的头发，只不过他嘴里的声音不成曲调，每一次他张嘴发出和鸣，就像弹奏乐曲时碰错的琴音。
男人的呼喝打断了歌声，孩子抬头的刹那，古卡也顺着孩子目光的方向看去。
于是他看到那个男人从天而降，白色的头发却掩盖不了面容的年轻。他收拢了灰色的翅膀，双羽则立即进入肩胛之内，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女人放下手中的活计，迎上去拥抱亲吻。
然后她问，你看到了什么？
男人回答，放心，没有教会的踪迹。
女人点头，看似松了一口气，回头捡起地上捆好的木块，再招呼坐在板凳上的孩子。
最终，他们走进了木屋里。
而在关门的刹那，周围的景象迅速凋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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体内的锐痛让古卡骤然跪下，从**传来的撕裂感就像用锥子扎进身体。他仍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只知道那疼痛让他难以忍受。
他想要发出声音，却怎么也喊不出来。
与此同时天空也变幻了色彩，迤逦的霞光收拢干净，化作阴沉的乌云，黑压压地吞噬了炊烟的痕迹。周围的植物也尽数枯萎，树叶被寒风从枝头卷下，留下干枯的树干轻微地摇曳。
松软的地面盖上了一层薄雪，而木屋打开，两张灰色的袍子映入眼帘。
那是女人和男人，他们愁眉不展地望着肃杀的景象。孩子则藏在他们的脚边，他掀开袍子边缘，抬头望着他俩。
男人说，无论如何，我得走远一点。
女人说，不行，暴露在人前就一定会被教会找到。我不能让你冒这个险，我不能和他一起承担失去你的后果。
男人犹豫了一下，可举目四望，这样的季节似乎没有尽头。他看不到任何生命的迹象，而作为唯一的生命，不消多时，也会成为这不可餍足的暴风雪的盘中餐。
所以他摇摇头，坚持了自己。
“我不知道这样的天气还要持续多久，即便我们不被教会所见，也一定会被风雪吞噬。相信我，我第二天一定回来。我会带回食物，带回衣服。你哄他睡吧，我保证，睡醒之后一切都不会改变。”
说着男人就要走出去，女人却抓住他的胳膊不让。
她的眼眶变得通红，看似知晓男人不过用轻描淡写来撒这个谎言。
男人固执地继续往前走，她就在后面跟，而孩子也追了出来，浅浅的雪地上留着三双凌乱的脚印。
他们还在说些什么，可是古卡听不清楚了。加大的风雪让他们的呼吸和交谈变得模糊，他只知道女人终于不追了，而男人回过身来，给了她一个拥抱。
白色的头发看不清白雪落下的痕迹，灰色的翅膀也在灰色的天空中不甚明朗。
男人越飞越高，越飞越远，直到彻底和乌云合为一体，女人才抱起瑟瑟发抖的孩子，钻回了屋子里。
那一刻没有炊烟，连灯火都不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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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没有再回来。
没有人告诉古卡，但不知为何，古卡就是知道。
哪怕风雪停了，树叶冒出了新芽，乌云渐散，阳光洒向再披上绿袍的大地。
炊烟从屋子的顶端传来，女人推开房门，她的脸上多了皱纹和泪痕。但她依然唱着那首歌，牵着小小的孩子。她的声音里有哀伤，于是她只能哑着喉咙，拼命地找回快乐。
她依然劈柴，烧水，做饭。只不过她要代替男人张开翅膀，抱起孩子，一起去寻找食物。
充满生机的季节好似也给她走下去的动力，所以她会告诉孩子，那小房子是我们的家，那远处的森林住着精灵和妖精，那山坡的深处有吸血鬼和狼人的家族，还有顺着河流而下，可以见到浩瀚无垠的海洋。
海里有海民，有很多很多的海民。他们极其美丽又十分丑陋，他们凶残嗜血却又骁勇善战。
你所见到的所有美好都有邪恶的一面，你所见到的所有邪恶都有美好的一点。正如冬季吞噬了幸福的踪影，但瑰丽的春天就在眼前。黑暗劫掠了所有的欢乐，但黎明的曙光将在下一秒夺回世界。
歌声继续催促着景物在他们的脚边变小，古卡似乎也随之腾空而起。身体的疼痛还在蔓延，从他的**蔓延到他的脏腑，再从脏腑蔓延到眼眶。
他看着这一片盎然的生机，无声的惆怅却将他的心脏抓紧。他看到女人克制不住流下的眼泪，也看到她迅速地抹过面颊，害怕被孩子发现了一样，再回头又露出温柔的笑容。
他们飞过了很多的地方，独独没有繁荣的市井。因为每当看到错落建立的房屋，女人就停住了往前的意图。
孩子问，我们为什么不去。
女人说，因为还不到时候。
孩子又问，什么时候才能去。
女人回答，等你父亲回来，你父亲回来了，我们就一起去。
古卡的心脏被更凶狠地抓住了，那只手甚至要把心脏从身体里掏出去一样霸道。以至于汗水从他的手心和后背溢出，但还有更多的水分从他的脸上划过。
他想说他看不懂这些画面，可心底的热浪却一波一波腾起。他不熟悉这种情绪，然而却不代表其不知道这叫恨意。
阳光愈发猛烈了，在他们一次次高飞，又一次次降落的交替里，季节往更炽热的方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