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2 / 2)
它被好好地装在箱子里,仍然轻微地**着。
它似乎还有一丝生命的迹象,但它又好像已接受死亡的结局。
阿福睁开眼睛的时候,天已经大亮。
他不知道昨天晚上的交火怎么样了,但当他打开门看到对面屋前的血迹时,他能猜到战况一定很惨烈。
这不是他关心的范畴,他只关心还能不能出工。不过这类大事就算他不关心,出工时也会略有耳闻。那些议论就像苍蝇和蜜蜂围着嗡嗡转,怎么赶也赶不走。
他希望自己能堵上耳朵,这样他就不知道结果。
可惜他没能做到。
红鹫死了五个人,帮派死了九个。毕竟红鹫从好几个点一并发起突袭,要抓到全部人马实在不容易。听说后来黑帮连火箭筒都用上了,好歹轰掉了一支红鹫的小队。
今晚照例有欢庆,那些砍下来的头又能让黑帮耀武扬威一段时间。
阿福用力地把两箱啤酒扛起来,瓶子碰撞的声音压过了后面的议论。
他知道自己看到了什么,他看到了属于敕棍的眼睛。他当然清楚敕棍的小队也在昨夜的行动中,而他并不想听到关于他们的任何信息。
他害怕。
此刻他不愿承受任何坏消息。
他拼命地卸货搬货,累到双耳都嗡嗡直响。出工回来后他连澡都没有洗,直奔小卖部。他握着同样脏兮兮的话筒听着自动应答,然后挂断,然后再拨。
他打了无数次,直到小卖部的老板让他别打了,妈了个逼的,你搞个毛啊。
阿福终于扣下了电话,可不知为何,他的眼泪他妈的第一次涌上了眼眶。
他死死地捏着听筒,用力地搓着眼睛。
他真的好想回家。他没有一天比现在更想回家。他想父亲,想母亲,想弟弟,想陶道。想那一所能看到的学校,想那一声声在夕阳下传来的钟响。
他妈的,他好**害怕。他说不清自己在怕什么,或者说他压根不敢深想。他把眼睛搓得通红,硬是没让眼泪流出来。
小老板以为自己刺激他了,捏捏他肩膀说没事的,他妈的陶道三天两头戒严,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几个朋友也卡半道上了,总会联系上的,总会回来的。
阿福难受,那难受随着这安慰搅着他的心脏。
他说没事没事,我知道,我知道的,你不讲了。
小老板又继续捏捏他的肩膀,丢给他两根烟。
阿福狠狠地抽着烟,让烟草的味道呛得他不停地咳。他深重地呼吸着,再继续听小老板絮絮叨叨。
他说你以为呢,这次大动作,黑鸦都要来,这陶道一时半会出不来人。
他又说不过你不要多想了,黑鸦到底是军队,军队驻扎的地方能不安全吗,连他妈金豺都不敢动,什么危险都不会有。你看昨天红鹫又来了,说明黑鸦也快了。要哪天把百会也圈进去,这不就联系上了吗。
他还说好了好了,大小伙子别这鸟样了。卷筒纸要不?你拿一卷了,我用一半了,给你了。
阿福不要卷筒纸。
他知道老板说的有道理,只是他不会告诉对方自己心里头还担心着另外一件事。
那是压着罂粟田的那只红鹫,那是他连电话都不能打,连话都不能说,连眼神都不能对视,连心情都不能松懈的秘密。
但即便如此,他也不想今晚去厂房看一眼。
他和那只红鹫隔得那么远,他不希望再作为发现纸箱的那一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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