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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海(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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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停下脚步,一抬头,姜不难在三楼边探出了半个身子。

那一瞬间,我竟然想,他当初跳下来,是不是也一副这样的神情,恶劣的,兴奋的,期待的。

4.

姜不难带我去的地方,是本市最大的夜店。

这不是我第一回让他拉出来。

他逼迫的手段非常简单,坐在车里按喇叭,你可以不出来,随你便,有的是邻居助纣为虐,压你出门。

那时我和女友还没分手,感情说不上多笃定,但也没有太大的矛盾和摩擦,固定约会,固定上床。如果没有姜不难那天的鬼迷心窍,或许我会娶她,求婚随意,婚礼普通,我也不会在意她背后的小动作,彼此半斤八两。

可没办法,姜不难还是鬼使神差了。

那晚所有人都喝醉了,我舌尖下都是残余的酒液,迷蒙中看见他从载着两个夜店女郎的车上下来,衣领是乱的,眼睛也是润的,然后压过来,把我摁在车盖上,还对着我的嘴唇咬了一口。

而女友就站在出租屋底下,散着围巾遮住嘴唇,一岔眼我仿佛看见她的唇妆是花的,但我来不及琢磨这些,电流猛击后脑的同时,我揍了姜不难一拳。

很疼,我的骨头像是错位了。

那姜不难呢,他就势躺下来,一动不动地望天,可惜当时并没有月亮,夜色黑沉得直往他脸上压,他就笑了,笑得蜷起身,两个女郎打开窗喊他,他也不管。

我丢下愣怔的女友蹒跚上楼,走得太匆忙,不确定姜不难是不是说了话。

“岑林,来我这儿。”

是听错了。

姜存对我说过不少挖苦姜不难的话,我大多无动于衷,因为这毕竟离我的生活过于遥远,这是富家子的秘辛,和我一个普通研究生在读,家里曾经一度揭不开锅的人不相干,但自从第一回,我像囚犯似的被塞进这片光怪陆离之后,太奇怪了,我竟然觉得姜不难没有那麽坏。

这时候他不是姜存嘴里刁难佣人、作弄弟弟、漠视父母的地下室患者,他就像夜场的一盏灯,疯狂发热,摇摇欲坠。

我见过他抱着酒瓶尖叫大笑的样子,也遇见过他突然之间站上酒桌,踢掉所有酒瓶,扬言要给我一打一打扔钱的情况,但这都是极少数,更多时候他都是坐在一边,也不要人陪,一口一口舔或甜腻或辛辣的酒,然后抱着瓶子,透过那一层厚玻璃,打量我。

我也喝酒,不过比他猛得多,喝一半洒一半,洒了的倾在衣领、裤子上,湿漉漉一片,我就笑,又烦恼没了女友,我可能又要回到一年不买一件新衣的生活。

姜不难说:“我给你买,我都给你。”他凑过来,刻意和我靠得很近,我能感受到他舌头的温度,奇妙得和我脖颈同温。

我喝醉了。

我抱紧姜不难的脑袋,喊他的名字。

姜不难回应我:“岑林,来我这儿。”

我就笑。

姜存说得半点没错,姜不难是有病,大病,他像獠牙怪物,也像吐信毒蛇,冰冷的,想贴上来。

他的名字也不错,姜不难,是姜不难。

5.

我们**了,在我们认识不过三个月的时候。

我穿着被酒浇透的衬衣,在姜不难温暖的体内冲撞,他冰冷的手搭在我头上,整个人沉浮无依,他尖叫着喊岑林,岑林,想我拉他一把,可我不愿意。

可能是我害怕,我不知道自己为什麽会承受姜不难的挑衅,也不知道为什麽我三番抵御最终还是掉了下去,他围捕猎物的陷阱就在我的四周,我的半只脚已经受难。

姜不难真矛盾,他的体内是热的,手却极度冰冷,嘴唇坠入冰窟,言语偏偏暧昧。

他咬着我的耳朵,喘息不了,便一而再再而三地重复:“岑林,来我这儿。”

我不受控制地抽顶,摆弄他,问:“为什麽?去哪儿?”

姜不难一耸一耸,眼睛紧闭,却露出餍足的神情,他拿走我放在他后臀的手,放到眼皮上:“来这儿,像我第一次看见你那样。”

第一次,在地下室。

“像你第一次见姜存那样,笑,”他挥舞着手想直起身,掐我的脖子,轻声说,“笑啊,岑林,对我笑。”

“你不笑,我就从三楼跳下去,像他们逼我那次一样。”

“岑林,你不是姜家的东西,我们在一起,我们一起跳下去好不好?”

“岑林,我的生日是三月四日。”

“岑林,来我这儿。”

岑林,去呀,去姜不难那儿,和他一道受苦。

意识抽离的那一秒,姜不难抱紧我的头尖叫,过于响亮,像是哭叫,又像是大笑。

我想我掉入陷阱的一只脚断掉了,可那只还在岸上的脚却仍旧安然无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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