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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在那一瞬间,他的身体却变得透明了。砍刀越过了他,将祖父砍死,滚烫的血溅到他的脸上。
一切消失不见,邵俨“扑通”一声摔在地上,入目所及全部变成了鲜血。他怔怔地呆坐,神志愈发模糊。
而后有水滴砸在他的脸上,雨渐渐连成片。
突然,他看到一个面色苍白的少年拖着棺材一步步往城外走。
大雨瓢泼,甚至让人看不清前路。
少年的身形单薄,身上不知道有多少伤口,雨落到他的身上却就变成了血水。他其实单单是站着便已经摇摇欲坠,却还死咬着牙关撑着。捆着棺材的麻绳勒破了掌心,血已经把绳子染红,雨水又来重洗,然后再一次染红……
邵俨摇摇晃晃地站起来,雨愈发大了,砸在地上凝结出雾气,将人的视线都遮盖住。
场景一转,却是他站在竹林里,眼前是一个无字的墓碑。
父亲、母亲、祖父……
邵俨低下头,看到掌心一片血肉模糊,身上数不尽地伤口,没有一处是不疼的。而此时穿着的衣服,就和刚才看到的少年一模一样。
身体疼得快要裂开,他慢慢跪到墓前,神志比之前清醒了一些,那种巨大的哀痛几乎要将他压垮,声音沙哑而哽咽:“我会爬上去的。会努力扶持一个好皇帝……保住纣国……”
他深深地拜下去,嗓子发紧,一句话说得极为艰难。
周围的雨水迅速褪色,有人的脚踩在他的头上。一个略显苍老的声音从上面传过来,带着浓浓的嘲讽:“哈哈哈!这就是李家的那个孩子?李老头不是最刚正不阿,居然会有这么一个奴才相的孙子!真是有意思!那就让他去倒夜香……”
“谢陛下。”
邵俨听到一个尖细谄媚的声音,却是从他嘴里发出来的。
而踩在头上的脚却没有移开,而是用力地碾了几下。
邵俨低着头,眸中的光慢慢暗了下去,浓重的痛苦被压在眼底。他顺着对方的意愿,做出卑贱的模样。
“不过,既然已经入了宫,总该换个名字。”穿着龙袍的老人扯着皱纹笑着,眉毛浓重,颧骨极高显出刻薄之样。
他顿了一下,笑得更为开怀:“不如就叫阉狗吧!多适合你的名字!”
跪在老皇帝面前的少年眼神麻木,挤出一个笑,又认真地拜了一礼,谢过了赐名。
等到少年再站起身,身量已经高了不少,穿着衣服也已经变成了宫袍,走在看不见尽头一条路上,两边高高的红墙开始斑驳。
“呦!你被圣上赐名叫阉狗啊……”
“叫啊!再不叫就让你见见鞭子的厉害!”
“得罪了贵妃娘娘,你还想活着?”
“呸!阉狗!你就是天生的贱样,便是宫外养的狗都比你要干净!”
“贱货!”
……
邵俨拢了手一步步往前走,周围的声音愈发嘈杂,像是几瞬间已经划过了无数的场景,但是睁大了眼睛去看,眼前还是一条没有尽头的路。
在某一个瞬间,那些声音又变了。
“九千岁?什么九千岁,就是一个死太监!那个太监一定要下十八层地狱的!”
“那个太监早晚死于非命!阉狗!我呸!”
……
混杂着的声音全是谩骂,有老有少,每一个字都真情实意极为尖锐。
“主子,线索断了,那笔钱追不回来了!”
一个熟悉的声音破开嘈杂,带着浓浓的急切。
“拿我库中的钱来补。”
邵俨的动作顿了一下,垂了眸子,摩挲着手背,声音轻轻淡淡。
“可是主子!那么大一批钱。不行的话,就从另外一个方向试试!总有机会把耗子揪出来,哪能……”临和耳朵嗓音尖锐起来,声音透出不可置信来。
“去做吧。灾民已经等不了那么久了。”邵俨的语调平缓,听不出一点情绪来,后面的半句话轻得似是呢喃。
临和的声音消失不见,周围也就安静了下来。
邵俨脚下的步子缓慢,像是每一步都经过丈量,布料摩擦,有极为细小的沙沙的声音。
“邵俨!你的眼中还有没有法纪!杀人灭门,私吞赈灾款项,你罪不可恕!”从墙上突然冲出来一个穿着官服的人,劈头盖脸骂了起来。
“陛下,一定要处决了他!一个太监把持朝政,早晚要毁了纣国!”
旁边又有传来声音,义正言辞,正气凌然。
邵俨只是停下步子,看着眼前那堆争先批驳他的人。他们都穿着朝服,很多人面上还有些稚嫩,有的甚至是他暗中提拔的。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罪臣邵俨私吞赈灾款项,残害朝中忠良……罪不可赦,明日午时斩立决!”
忽然,一道黄色的圣旨被扔到他的脚边。
邵俨愣了一会儿,蹲下身去捡,扯了扯嘴角似乎想要笑,但是眸中只剩下一片苍凉。
101、醒不来的梦境 ...
忽然, 周围的人都消失不见, 连手中的圣旨也化为飞灰。
邵俨像是有预感般抬头看过去, 在路的尽头开始被黑暗吞没。他没有惊慌失措,只是脑中一片混沌,什么都似乎是想不起来了。
脚下的路在迅速崩坏,只在呼吸间便蔓延到脚底。
“轰”的一声, 脚下的路四分五裂。
邵俨的反应开始变得迟钝,被黑暗吞噬,从高空坠落。他下意识抬头去看刚才站立的地方,只有那处还有光,光中站着一个娇娇俏俏的小丫头。
“染染……”
他喃喃地喊了一声,记忆开始迅速回笼。身体还在迅速往下坠,像是没有尽头, 意识要苏醒过来。铺天盖地的香气中,隐隐还有臭鸡蛋的味道。
可是下一个瞬间, 香气又猛烈起来。
邵俨的神志稍稍模糊了一下,而后突然落到了底, 砸到柔软的草垛上,倒是没有受什么伤。
他挣扎着爬起来,不同于之前的混沌,如今已经清醒了大半。只不过还是有一层薄薄的东西笼罩, 思绪并没有往日敏锐。他的视线扫过四周,透出警觉来。
“那太监明天便问斩了,终于不用再委屈你了。”
突然树后传来一个男子说话的声音, 嗓音让人有几分熟悉,声音放得轻柔婉转。
“可真不容易!这都耗了多长时间了,我都快烦死了!”穿着一身粉裙的少女抬手拨弄了一下头上的簪子,皱着眉一脸的娇气。
她顿了一下,从怀里拿出一封信送到男子面前,语气带出厌烦:“对了!这是那个太监给我的信,你看看写的什么吧!腻腻歪歪的,真是让人恶心得想吐!”
说着话,少女做了一个干呕的动作。她微微侧过身,还陷在草垛中的邵俨正看到她的容貌,犹如雷击僵在原处。
无比熟悉的眉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