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人间的日与月.9(1 / 2)
然而叶成蹊再也说不出其他的东西,残缺的记忆没能带出更多关于对方的信息,他哭得那么伤心,好像真的害怕那个人不会要他了。
陆离把人拖到怀里,两只胳膊死死锢着他,用力到快把那截腰肢活活勒断。他不再逼迫这只瑟瑟发抖的小猫,低下头将绵密的吻一遍遍印在叶成蹊的眉心,颤着声:“不脏,没事了,宝宝。”
叶成蹊被他的亲热安抚住情绪,慢慢静了下来,哥哥软化的态度滋生了他的勇气,想了又想,男生怯生生的将想了许多天的请求全盘托出:“我…我想回家了。”
温热的水流轻柔地淌过赤裸纤弱的脊背,后/穴含着的东西很快被抠挖干净。叶成蹊没能等来对方的回答,惊吓、疼痛、过重的性/爱成了压垮疲倦身体的最后一根稻草,紧绷的心弦断了,他蜷在陆离的怀里,困得眼睛都要睁不开。
陆离把人抱到大理石台面,没让他如愿睡下去。男生被宽大的浴巾团团裹住,性/事带来的潮红慢慢退去,整个人显露出原本病弱的苍白,一张小脸迷糊又惘然。
陆离吹干自己和叶成蹊的头发,回到卧室又给他上了一遍药。
天气一日日冷下去,暖气已经开了。
叶成蹊软得不可思议,听话地把受伤的那条腿伸到被面,撑着最后一丝清明看向他,用商量的语气小声说:“轻一点抱可不可以。”
陆离今天晚上对他并不好,床第间的凌辱残忍又不堪,可是甜枣给的太快,那点小情绪很快在根深蒂固的信任面前弥散,在被捅开身体前,叶成蹊甚至不会喊疼。
他不是待谁都这样一副不设防的小模样,除了陆离,他躲避任何人的触碰。其实叶成蹊并不喜欢他的亲吻和拥抱,他只是单纯害怕对方的阴晴不定,但陆离笑起来实在好看,叶成蹊被蛊惑得分不清东南西北,以为自己乖一点就能让那双桃花眼再弯一弯。
陆离关掉灯,没理会叶成蹊好不容易大着胆子提出的请求,骨节匀称的手穿过肩膀,摸着他薄嫩的耳垂,问了一个毫不相干的问题:“在这里不开心么?”
“唔,没有。”叶成蹊主动往他身边缩了缩,耷拉着眼皮,嘟囔:“想…爷爷奶奶,我们什么时候回家呀。”
那几个字刚说出口他又怕起来,悄悄看了眼陆离,可惜黑暗中辨不清表情,他们这几天讲过的话加起来都没有今天多,叶成蹊不知道他会不会嫌烦。
陆离低垂着眼,顿了顿,说:“做完检查签完字就回去。”
二十一 (下)
叶成蹊不喜欢医院,但是为了能回家,他忍耐了将近一个上午的消毒水味道。医生拿着报告研究了半天,开了四盒片剂,一一交代服用时间和剂量,男生抱着满满一袋子的药坐上车,欢欣雀跃的像刚放假的小孩。
他们在路上开了五个小时。叶成蹊的爷爷奶奶身体不好,住的房子是高中时候叶父造好的那栋,快十年过去,多少也不新了,再加上地段差,叶母用儿子拿回家的钱全款买下市中心的套房后,和丈夫除了春节就没再回去过。
叶成蹊根本没有成年后的记忆,老房子所在的镇子虽然划分给了H市,但其实算是地级市的郊区,依山傍水,人口密度小,空气质量好,很适合疗养。
当然这不过是陆离哄骗老人的说辞,他昨天在电话里真假掺半地说明完情况,特地嘱咐不要通知叶父叶母,老人焦急又担忧,想起那些年闹到人尽皆知的丑事,还是应允了。
这带山林中有天然温泉,镇政府配套造出个度假村,满打满算一个旅游景点,旺季快到了,家里有生意在做的在外务工人员陆陆续续回来帮忙,多少有了人气。
陆离下了高速,在唯一一家大型超市前停车买日用品和零食。
他们就带了几件衣服,阿姨连夜收拾出来的几个行李箱陆离一概没拿。推搡的时候两个人正在楼下看无厘头的喜剧片,叶成蹊不知道怎么的就跟被点了穴似的,笑得止也止不住,捂着肚子一头滚进陆离怀里,非要他给自己揉揉。阿姨坚持到后来有点急了,他一边搂着怀里不安分的傻子,一边勉强觑了眼,让她搬家找搬家公司。
工作日的晚上,诺大的超市没几个人。叶成蹊趴在推车的塑料杆上,脚蹬着往前滑,他对玲琅满目的膨化食品不感兴趣,也不喜欢甜腻的蛋糕果冻巧克力,看到哪样东西的包装标着变态辣就非要拿到手里摸一摸,但是因为受过资本家太多言不符实的欺骗,每次都狐疑地扭过脸:“这个真的嘛?”
陆离跟在旁边无所事事的玩手机,偶尔被拽了衣角才抬头看一眼,“假的,想吃就拿,别问。”
叶成蹊希望破灭,闷闷地应一声,他潜意识里把陆离当成了半个监护人,对方不让自己问东问西,他还是连拿瓶牛奶都要用可怜又小心的目光望向青年。
结账时陆离想起没带东西,随手拿了盒安全套和两瓶润滑。收银的女孩二十出头,大概是在校学生出来勤工俭学,扫条码的手法生疏,报金额时飘忽不定的视线来回扫过他们,不自然地抿了抿唇。
叶成蹊戴着口罩,大半个身子躲在他后面。那件外套宽大,帽子有点挡眼睛,压下来的几根头发戳得皮肤刺痒,男生忍不住黏在他的胳膊上蹭了蹭,没说话。
陆离付完钱,伸手掰正他的小脸瞥了眼,啧了一声,替他拨开额前的黑色碎发,“哑巴了?”
两个人凑得近,叶成蹊紧张起来,鸦羽般的长睫颤了颤,摇了摇头,工工整整的回答:“没有哑巴。”等陆离松开他了,又自己去抱起那个环保袋,主动说:“我们走吧哥哥。”
到车上陆离拆了一小包坚果递给他,原味的东西太淡,叶成蹊嫌它干涩,苦兮兮的塞到嘴里,嚼了好几颗才到镇子里。
这边没有什么工业设施,深蓝色的天幕上挂着细碎的星星。晚饭早就烧好了,两位老人不敢多打电话,怕影响他们开车,爷爷在街口等了快一个小时,他知道车牌号,就戴着老花眼镜仔细辨认每一辆飞驰而过的车子。
红灯刚过,流线型的黑色轿车停在老人面前。车窗下拉,金属门内嵌的锁芯弹出,明亮的顶灯下,样貌昳艳的男孩探过头,他一路上急不可待,这时候近乡情怯,反而害羞起来,干巴巴的说不出话。
英隽的年轻人眉宇挺拔,乌黑的瞳眸清澈漂亮,手指轻轻敲了敲方向盘,笑容温和:“爷爷好,先上来吧。”
老人坐进后座,叶成蹊扭过脸,也乖巧地叫了一声爷爷。
其实十二岁那年他搬进新家,除了偶尔过去吃顿饭,就鲜少再和老人联络。成年后叶成蹊兀自寄回大量的钱,因为忙从没来看过他们,那是有隔阂的爱,被空间和时间阻挡,只能拿物质买孝道。
叶爷爷七十多岁,粗糙暗沉的脸上满是风霜刻进的深纹,他瘦得比好不容易回来的孙子还要厉害,一层皮裹着骨头,精神矍铄,眼神慈祥沉稳。
老人年轻时挖过五六年的基建隧道,在山体里没日没夜的吸入灰尘,后来确诊了矽肺,做不了任何重活。肺部的纤维化不可逆,现代医学只能延缓病情进展,他如今就像在高空走钢丝,不知道哪一天就在睡梦中死于呼吸衰竭,看得比谁都开,因而对自小疼爱的孙儿找了个同性恋人并无额外的思想负担。
叶爷爷不知道是不懂还是怎样,没有多过问工作上的事情,只和他聊家常,叶成蹊如今糊里糊涂,结结巴巴的经常答不上来,有时候还得求助陆离。
街头往里没几步就是叶家的老房子,上下一栋拢共三层半,最顶楼没有装修。充当杂物间的车库已经被提前打扫干净,爷爷奶奶住在一楼,叶成蹊原先的房间在二楼。
这会正好是家家户户吃晚饭的时辰,几个邻舍捧着碗,聚坐在外头的石板长凳上闲话,一下都被车前的大灯晃了眼。
老太太六十出头,反应比大家快了好几秒,对身旁愣神的姐妹喊:“是不是你家成蹊回来了?”
叶奶奶霍地站起来,说:“刚刚打电话给佑均没人接,我还以为要再过会…”佑均是爷爷的名字,她匆匆忙忙往斜对面的家门口走,“哎呦,那条鱼还闷在锅里。”
陆离停车熄火,叶成蹊先跑下去替老人开了车门。
他后脚拔了车钥匙出来,漫不经心地划拉了几下手机屏幕,隐隐觉得不太对劲,一抬头,大爷大妈目光灼灼,全都在盯着自己看。
陆离这辈子都没被这么上上下下的打量过,跟挑猪崽似的,买家交头接耳窃窃私语,他眯起眼笑了笑,脾气很好的样子,一句话都没说。
那大袋零食被叶奶奶强硬地提了进去,东西很重,叶成蹊想要自己拿,但因为本来就说不来话,根本拗不过她。只能走过来拉他的胳膊,亲密地贴着,含糊道:“哥哥。”
陆离转过身揽住他单薄的肩,零星的笑意还溶在眼底,唇角微微翘着,声线很低:“乖,去吃饭。”
晚饭摆的很丰盛,但也仅仅是丰盛而已。
圆桌上一眼看过去几乎没有素食,全是分量十足的硬菜,叶爷爷还买了切成薄片的卤肉,一整只烤鸭码得整整齐齐摆在中间,鸡汤快冷了,叶奶奶又端上来一盆热气腾腾的炖鱼。
老人比不上青壮年会摆排场,叶爷爷中午特地杀了家养的鸭子,多年未归家的孙儿已经算是个尊贵的客人。他从冰箱拿出三大瓶橙汁、雪碧和可乐,笑着说:“不知道你们喜欢什么饮料,就都买回来了。”又走到厨房拉开红木壁橱,自作主张取了亲昵的名,一边翻一边问:“小陆喝不喝酒?过年有人拿了几瓶酒,说是好东西来的,我们两个都不懂…”
叶奶奶洗了把手,在污渍的围裙上揩干了,拉扯他:“我来找我来找,都说让你赶紧上桌吃饭,催了多少遍了。”
“不用麻烦。”厨房和餐厅相连,陆离转过脸看他们,语气自然,“我不喝酒,爷爷。”
“真不喝啊?”见他点了点头,奶奶续言:“酒不碰也好,喝多了肝要坏的。”嘴里这么说,还是把那瓶酒找了出来,拿上桌后又去找开瓶器。
叶成蹊自顾自去拧橙汁的盖,过程不太顺利,白嫩的掌心在摩擦下红了一片,桌上有几个洗过的玻璃杯,他倒满了,想了想,砰一声放到身边的青年面前。
动静不小,陆离回过头,似笑非笑地乜斜着眼看他:“怎么了?”
叶成蹊蔫了吧唧,小声说了句没怎么,像是觉得自己把事情搞砸了,有些难为情。
橙黄的果汁溢出了点,一滩液体淌过碗筷边缘,他抽了几张纸去擦,米白的纸巾被渗成湿答答一团,叶成蹊站起来想扔到垃圾桶,就被走过来的爷爷接了过去,“你坐着别动,好好吃饭就行。”
奶奶学不会布菜,一边不停招呼两个人吃这吃那,一边端着饭坐在对面,笑吟吟地瞅着他们瞧。
那条冒着白气的鱼让她推销了好几遍,陆离舀了半勺滚烫的汤在碗里,腥味没除干净,他神色自若地喝完了,又夹了一筷子鱼肉。爷爷尝了她几十年她的手艺,早就吃不出好坏,见他喜欢,自己也和奶奶一起高兴起来。
叶成蹊饭量小,没吃几口就饱了,两条腿盘在椅子上,撑着脸百无聊赖的听他们聊天。
话题从家庭状态到户籍所在地、从学历到工作,左右不过那几个,陆离一番回答详略有序,只说妈妈在他十几岁的时候就不在人世,一直没续弦的爸爸因为身体不好半个月前因病刚走,上面有个哥哥,自己在国外念了五六年书,现在跟着家里做外贸。
老人听得认真,看起来没什么不满意的,见自家宝贝孙儿脑子不清不楚,不好意思往终生大事上引,又问他那几年在国外过得怎么样。
“都还行。”陆离轻轻笑起来,“就挺想他的。”
叶成蹊照旧坐着,微微抿起唇,没说话。
爷爷知道他们是高中同学,气氛融洽了点,开玩笑的说:“早几年就谈恋爱了?难怪成蹊那个时候不好好念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