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人间的日与月.5(1 / 2)
“竹恬,我的名字。”韩烁身旁的女人微笑道。
打扮朴素的男人站起来:“顾律,请大家多多指教。”
节目组的顺序不合常理,如果说他们按照咖位排,那怎么样都不该把叶成蹊留到最后,如果按照资历,竹恬出道比他和韩尹烁都要早好几年,第三位则干脆完全是个素人。两组搭配的人数也不一样,竞技向的综艺有胜负之分,五位嘉宾分成两组,人少的那一方必定吃亏。
何诃猜测的蹭热度不无道理,叶成蹊已经能猜出自己的队友十有八九就是还未开口的第四位玩家了——恨总比爱好使,届时粉丝为‘受了委屈’的哥哥撕上一场,能少一大笔营销费。
长桌对面的少年单手托腮,他看起来太过年轻了些,最多卡在成年线上,素颜的脸上干干净净。除了叶成蹊外,场上另外三人都在状似无意的观察他。
这种若有若无的目光并不友善,会让被看的人联想到动物园的猴子或者另一些待价而沽的东西。叶成蹊曾经有过此类体验,活吞苍蝇的恶心感一直留在胃里,至今没有散去。
然而少年表现出无动于衷的镇定,很难去形容那副过于出众的面容给人的感受,和女孩们的漂亮截然不同,更像是盛极的春樱,明艳到灼伤人的地步。
竹恬不可避免地将视线转移到叶成蹊身上,他们俩五官的精细度惊人的一致,不同的是少年并未用清冽的冷意压制皮囊的缱绻,他抬眸的时候直视他的人都控制不住地微微后仰了一点,少年仿佛对其他人的异样毫不知情,曲起的指头无意识地轻扣檀木桌面,眼帘低敛,看不出情绪。
清脆的敲击声传到神游天外的叶成蹊耳中,这太像陆离的习惯了,男生有些疑惑地拧起眉。余光的尽头,那只手骨指修长,肌理滑腻,泛着常年不见光的苍白,动作的食指抵着个漆黑的古戒,尺寸似乎不合适,他没有戴在手上,只是在桌面转着玩。
叶成蹊目不转睛地盯着它看了半晌,脑海里走马观花地掠过杂乱无章的记忆,直到对上款式——
那是青年之前输掉赌局,被迫舍弃的那一枚。
——
古堡灰尘堆积,为了还原场景,制作人员只清扫出了三间客房,女生单独一间,剩下的四个男生按组平分。
卧房不大,五脏俱全,然而装修风格和像是从中世纪搬过来的会客室格格不入,也完全不同于现代设计。
黑漆的罗汉床,影影绰绰的帘幔,黄梨木的桌椅锦杌,烛台的蜡烛燃烧过半,一缕微弱火苗在上头摇了摇,若隐若现似是要熄了般。
窗扇糊着层东西,整个屋子阴暗潮湿,透着一股令人不安的腐朽沉闷,空气成了固态,压得一颗心在胸腔扑通扑通地跳。
时游从嵌入式的壁橱翻出一叠睡衣,径自去浴室洗漱。他所有的东西都分门别类地归在房间里,不像个外来者,反倒像这儿的主人。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过偏僻,手机始终收不到信号,叶成蹊倚在床榻上看书。木门嘎吱一声轻响,何诃蹑手蹑脚地进来,先是被屋内的陈设吓了一跳:“搞什么呢,中式鬼屋?”
叶成蹊指腹摩挲薄薄的书页,没出声。
他进圈之初就不爱说话,任由外界扣上一顶耍大牌没礼貌的帽子,但其实一些有来有往的问题叶成蹊是会回答的,忽视的都是无意义的闲聊话梗。
“牛奶还烫,你等冷了再喝啊。”何诃把杯子放到小几,操心操肺,“这段时间睡得好一点了吧?”
“好一点了,谢谢。”
时游裹着水汽探出脸,漫无目的地望了他们一望。
若有若无的目光扫过全身,仿佛毒蛇吐信,何诃被他看得毛骨悚然,眼见身边的叶成蹊起身进去洗澡,忙不迭地告别:“那我回去了,你们早点睡。”
浴室门和房门同时关上,少年靠在床头,卷起那本书闲闲地翻了两页。
过了两刻钟,男生吹完头发出来。背后缭绕的雾气裹着柑橘的清甜,那是节目组配的沐浴露,他身上也缠着一线,被水洗过,闻得不如浴室里分明。
摊开的箱子尽是衣物,确认房间没装摄像头后,叶成蹊翻出偷带的烟盒,放心熟练地点上一支。
陆离不在的时候叶成蹊经常顺他的烟抽,对方烟瘾不重,十天半个月想不起来碰一根,因而大部分都便宜了他。
叶成蹊自认瞒得天衣无缝,每回作案结束都会漱口刷牙换衣服,刚开始还有点心虚,后来看陆离没觉察出异样,胆子愈来愈大,开始整盒整盒的偷。
让室友吸二手烟不够道德,他抽了几口,扭头想回卫生间。
“嗳你等会。”那头的时游已经跳下床,光着脚走过来,叼上一根凑过去和他借火。
男生本能后退,抗拒地皱了皱眉,扔过一个打火机。
少年‘啪’一声点着了,大剌剌坐在桌旁的矮凳上,翘着腿,松垮的裤管撩到小腿。
氤氲的烟雾里,两张美艳的脸互相对视端详,时游没吃过这副色相带来的苦,大概觉得有趣,咯咯笑了起来。
叶成蹊面无表情地看着少年笑意盈盈的眉眼,他想陆离的喜好可真没变过,只是不知道谁是谁的替代品。
他们分完了那盒烟,男生回床边端起玻璃杯晃了晃,牛奶冷了,凝出不少沉淀物和颗粒。
“如果我是你的话,”时游连袜子都没穿,脚底不怕疼似的碾灭烟蒂,嘴里慢悠悠地吐着字:“就不会喝手里这玩意。”
他停下意欲一饮而尽的动作。
“加了料了啊,看不出来?”时游接着说。
“我知道,助眠的。”
“助个屁。”时游弹掉烟灰,站起来理了理睡袍,趿上鞋,示意男生跟自己走。
绕过红木的浮雕屏风,东角落的花架上摆着个大号鱼缸,里头总共没几条鱼,游得还算精神。
少年拿过他手里的杯子,乳白色的液体哗拉一下全泻了下去,一雾雾的白浮在缸壁,水一霎的浑浊起来,等颜色渐渐沉到底,那几条鱼半死不活地落在水草底下,不停地抽搐着。
——
时游一撒手,杯子咕噜掉进鱼缸,被水托起来,轻轻压在鱼翻白的尸身上——没几分钟,那鱼已经死了。
他抱臂作壁上观,斜睨着男生,眼里并无怜悯,寡淡平静,像是单纯想知道对方的反应。
叶成蹊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表情,他从未对何诃抱有期待,心底没有任何想法,玻璃墙不仅隔掉外人的爱恨,也阻挡情绪。
况且…
“洗澡的时候卧室只有你一个人,你想在里面放什么都可以。”
时游耸耸肩,全无恶作剧被揭穿的窘态。他踢了踢单薄的花架,鱼缸剧烈颤动,没能成功掉下来,“不算笨嘛小朋友,但那杯东西…没你想象的那么干净。”
他往旁边退了一步,避免波涛汹涌的水溅到身上,“什么?”
时游贴近鱼缸,眼对眼地瞧着几条死鱼,“一共三十剂,你吃了几天了?”
叶成蹊回忆起自己第一次需要在睡前喝牛奶的时间,皱了皱眉,“二十几天,我在家也喝。”
第一杯是阿姨送到房间的,他从前没有这个麻烦的习惯。
时游轻描淡写:“你那个助理哪能搞到这个,先不论多少钱,连黑市都没货的东西,他有个屁门路能拿到手。”
“喝完会怎么样?”
“看运气了,运气好顶多忘记点事情,运气不好就疯了呗。小可怜,你这是被变态盯上了。”少年敲了敲玻璃璧,水纹一波/波地涌动,将尸体从草底推出少许,露出鼓胀胀的金鱼眼,他像是想起什么好玩的事,又回头似笑非笑地交代叶成蹊:“这药注射有成瘾性,戒断率0,万一东窗事发,你打不过人家就老老实实喝,记忆能恢复,疯了也能治,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如果那只是普通的助眠药…”叶成蹊深吸了吸气,“我凭什么相信你呢?”
“我们现在就是个表诚意的筹码,搁古代叫质子,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地步,我骗你有什么好处么?”时游摆了摆手,开诚布公:“好啦,敌意别太重,你可以听我讲完再选择信不信。”
他顿了顿,续言:“综艺录制时间三天四夜,我没算错的话,你的药还剩最后两剂。三天、如果他们三天里能谈拢,或者,送你来的那个人能赢,你就能好端端的回去;如果不能,那剂药喝下去你就是个傻子,一来谁也探不出话,二来喝完后的记忆可以随意清洗,相当于一张白纸供人涂抹调教,还能避免创伤后应激障碍,一举三得,何乐不为?”
少年一番话说得毫无根由,如同凭空捏来般。叶成蹊偏了偏头,一声不吭。
天冷,柑橘的清爽黏在烟雾里,窗户紧紧关着,散不出味,久而久之发酵成了古怪的涩臭,他闻不大出来,却依旧能感觉到不如意。
参加个综艺,怎么就变成生离死别的博弈场了?
“他不这样大费周章骗你来,怎么让别人相信你是他心尖上的肉?”时游看得真切,笑得讽刺,“你当陆恩和陆席桑都是傻子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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