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个梦（1 / 2）

离裴如龙被埋已经过去了半个月。这半个月里，沈明调整心态完美的扮演起一个家主应有的样子。沈六儿的牌位已经移到了祠堂里，算是有了名分，是沈明的此生唯一的妻。至于妾，他还没有这个打算。

沈明和书中的沈明最相似的一点就是怕麻烦。娶妻纳妾都是件麻烦的事，懒得做便不做。某种意义上，算是无情罢。他以沈六儿的死为挡箭牌推拒了所有的婚事，再从旁系中过继了一个孩子过来，算是延了沈家的血脉。

而后要做的，便是安稳的等。

《诡道狂徒》是一本。

这就意味着身为能和主角正面刚的正派角色，他自然不能在凡界居住太久。

果不其然，在沈明静心又等了一个月多月的某天，就有云游的道士登门拜访，说什么他骨骼清奇一看就是修仙的好苗子不如和他云游四方潇洒一生云云。

道长身着灰色道袍，面容普普通通打扮普普通通气质普普通通，不但没有半点仙气，反而烟火气十足，像是个来招摇撞骗的。

沈明算了算时间，想着也就是这位了。叫住了要赶人的下人，毕恭毕敬把道长迎进门，奉上清茶，嘴角带着抹长久不变的笑，听罢一番长篇大论，再开口，声音却是温和且疏远：“小子不过世俗中一凡人，生老病死活过百岁已然知足，何苦修什么道求什么长生不老？”

那道长顺了一把下巴上的几缕胡子，高深莫测：“小娃娃，你怎知道修道只是为了长生？”

沈明挑眉反问 ：“既不求长生，那小子冒昧问一句，道长求的是什么？”

道长笑眯眯的打量他半天，忽的大笑起来，笑毕，伸出一指指了指天，再指了指地，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得见的声音说：“我所求的，乃是这镜花水月中的一个‘真’字。”

沈明笑着问：“敢问道长，何为镜花水月，何为真，何为假？”

“众生皆是镜花水月，我身亦为‘假’，我心为‘真’。”

“在我眼中，道长便是‘假’，我又何苦与‘假’求‘真’？”

道长看他两眼，忽的抚掌大笑：“有趣，有趣！”

沈明微微俯身拱手：“失礼了。”

道长一口饮尽清茶，再轻笑两声，道：“小娃娃，世人皆想求得的，你便半点不想么？”

沈明问他：“修道不是都讲究个无欲无求？想这么多作甚？”

“非也非也。”道长摇头晃脑，“我也不与你说废话，更说不明白。这世间道有千千百百万万种，修是一种道，不修也是一种道，怎么能用‘无欲无求’四个字就概括得了呢？小娃娃，我看你的确是个求道修仙的苗子，在这里埋没了着实可惜，不如拜我为师？”

沈明和他绕了这么多弯子，总算是等到了这句话，衣摆一揽俯身拜下，恭恭敬敬的再奉上一杯茶：“师父在上，受弟子一拜。”

道长一乐，笑眯眯的受了。自此，沈明也算是半只脚踏入道门的人。

这番旁人听了云里雾里的话却是藏了不知多少个弯弯绕绕在里面。沈明的意思明明白白：这世界不过是我的一场梦，你在我眼里也不过是个梦，我为什么要在虚幻中求得真实？

道长理解个七七八八，回得也巧妙：这世间真真假假海市蜃楼，你怎么就能判断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我不敢妄言能让你得道，可你若不试一试，怎么知道什么才是你想要的？

沈明心道我当然知道什么是真的，这就是一本小说。但他只是笑。

道长他老人家道号很是仙气，叫禅灵，本名不详。身份是修真学院的挂名长老，辈分仅次于修真学院的院长。沈明拜他当师父，算是捡了个天大的漏。

他一早就处理好了沈家的大小事务，等的就是这一天，次日收拾了些换洗衣物嘱咐了下人好好打理他不在时候的事务，便跟着道长腾云驾雾去了。

只是他心里还有个结，路过大荒的时候，从禅灵那里讨了一颗藏匿气息的珠子，借口找人，便独身在大荒中找起主角来。当夜恰好月红似血，沈明寻着干燥的空气中若有若无的那丝血气，找到了剧情中的那处地方。

混沌的暗红侵染上那人身上的每一寸，从指间向内脏，从皮肉向骨髓。少年发出如兽类一般低声嘶吼。尖利的指甲在手臂上卷起皮肉，努力把自己蜷缩起来，企图压制住那陌生的、想要杀伐的欲望。

然万年的暴戾之气怎么可能是一小儿压制的住的？少年摇摇晃晃的站起来，那双眼珠已经分不清眼白和眼仁，只剩下暗色的红，杀伐和本能完全控制了这人。

少年走向在一旁安睡的少女……接下来的，便只是一场单方面的虐杀。柳画儿虽然有所察觉，但她自然不可能伤害她的心上人，裴如龙却会。

自始至终，沈明也只是默默地看着。

在他眼里，这些都是剧情，都是梦，都是注定的无法更改的东西，他只是个看客。

血溅到脚边，堪堪渗入白缎做的鞋面，他也只是微微皱眉，再退后半步。

禅灵拈着胡子，也隐了身形气息站在他一旁，问：“这就是你要找的人？你就不想去救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