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入宫（1 / 2）

腊月十三，从夜里便下起了漫天肃杀的大雪，至了早晨依旧没有要停的迹象，熹微晨光里满街都是死寂的白色，配着家家户户挂着的白幡，举国上下似乎只有乌鸦的叫声最为真切。

一辆马车咯吱驶过雪地，在威严庄重的午门前停了。守着宫门的士兵瞧见车上盛王府的牌子，不敢怠慢地上前迎接。不多时，从车上走下个女子，穿着一身素色的衣裙，头上未戴几件首饰，却依旧难掩其天生丽质的端庄与静雅。不过此刻她面上并不欢笑，甚至有些愁容和谨慎地望了这午门一眼，复又转身，从车里接下个孩子。

这孩子名叫陆奕辰，今年正是六七岁的年纪，白净粉嫩的小脸，金童似得可爱，一双杏仁眼更是透着神采奕奕的光。本是活泼的年纪，却似乎能感知到外界悲恸紧张的气氛而压抑下了自己所有的情绪。他也不闹，任由母亲拉着往宫门里走。

进了宫门，里面停着一顶轿子，母子俩鱼贯上了轿。轿夫和太监亦是沉默，起了轿便匆匆往宫中去了，但行走的路线却是奇怪——他们并未往前朝三大殿而去，反而是绕过了那些威严的建筑，从旁边的巷子里往后宫去了。他们要去的地方是后宫西宫，太后所在的地方。

这一路除了轿子和轿夫踩雪的声响，都是无言。陆奕辰坐在母亲怀中，感知到盛王妃那焦躁不安的情绪，不由得转头去看她。盛王妃的脸显得有些惨白，鸦翼似的睫毛时不时扇动着，似乎下一秒就能滴下冷汗来。

陆奕辰虽然年幼，但知道母亲心忧便去握母亲的手，谁知道这一握才知道，盛王妃手背上冰冰冷冷，手心里却全是冷汗。陆奕辰本在喉头的几句话，便也被压了下去。

不多时，轿子到了地方，宫女太监顿时围上来，前前后后簇拥着这对母子出来。这一出轿，瞧见宫门上“慈心殿”的牌匾，加上围在这三三两两的大臣们，便知道确实到了太后的宫里。

那些大臣之前还在窃窃私语，瞧见这对母子到了，便都将目光投了过来。陆奕辰看了一圈，只觉得这些目光像是针似地扎的自己不舒服，正是不知道如何是好的时候，盛王妃却拉了拉他，两个人往慈心殿中去了。

到了门口，掌事太监张福禄迎了出来，他看起来五十多岁，脸上沟壑纵横，一双眼也跟鹰似得，看着吓人。但他还是恭敬，见着盛王妃与陆奕辰依旧恭恭敬敬行了礼，唤了一声“盛王妃安好，盛王世子安好”。

陆奕辰害怕，小手紧紧抓着母亲的裙摆往母亲身后躲。

盛王妃倒是不惧，一边将手里一小袋珍珠锦囊塞进张福禄手里，一边关切问道：“太后怎么样了？”

张福禄不动声色地掂掂那锦囊的分量，这才开口道：“早晨刚服下药，这会儿还没醒呢。王妃和世子不如先到偏殿中等候一会儿吧。”说着，叫了旁边一个小太监将两人带过去。

盛王妃知道无法，点了点头，走时候又问了一句：“宁王妃和世子可是到了？”张福禄道：“还未到”。盛王妃便知晓了，遂随着那小太监先往偏殿里等候去了。

这一进了慈心殿的门，扑面而来的便是如春般的热气。陆奕辰干涩地揉了揉眼，还未看明白这宫中的摆设，便已经被母亲推着往偏殿去了。

偏殿中的布置亦是奢华无比，陆奕辰从未在家中见过这些好东西，一时间惊讶无比。但盛王妃是比他见过世面，此刻也不惊讶，而是在椅子上落了座，端起茶来抿了一口，这才看向正在柜子前好奇观察的陆奕辰。

到底陆奕辰还是小孩子，对这些稀奇物件感兴趣也不奇怪，但他就算是充满了好奇，却也只是在柜子前两尺远站着，手规规矩矩放在身子两边，只伸着脖子垫着小脚左顾右盼，绝不往前一步也绝不伸手碰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