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此时如月(1 / 2)
闻香楼,灯火通明。
歌舞调笑声隐约透出门墙,混进风声里。
奚砚时踩着檐角,袍尾一飞,落在四楼江雪容房间的窗外。
房内仅留了一盏床边的油灯,火光幽微,更显寂静,以奚砚时的位置,只能看见微微拢高的被子,恰好看不见脸。
奚砚时不急着进去,他早些来的时候房内隔了一扇屏风,只匆匆揽了一团白进眼里,并未看清床上的人到底是谁。
现在依旧是看不清。
江雪容虽没有高超的医术,却精通一流的医毒之理,按道理,她是不会轻易被人下毒的。闻香楼一事,他杀何成编了个谎替江雪容脱去嫌疑,而关凛之也确认尸体也早已抛到了乱葬岗。
除非雁知秋又起疑心,不辞辛劳的让人去乱葬岗把尸体翻出来,亲自确认了那何成不是被自己一气之下活活打死的。
除此之外,别无可能。
至于说雪容是真的突然生了病,奚砚时只信一成。
吱呀一声响动,立马拉回了奚砚时的思绪,他背身一躲,贴在窗沿。门缓缓打开,一穿着鹅黄衣裙的女子慢慢走进来。
她身量不高,骨架也小,面貌更是看着未脱稚气。却胜在眼波灵动,衬得整个人娇俏玲珑,走路时脚腕上的一对串了红线的环铃发出低低的脆响,更显她活泼天真。
奚砚时隐去身形,只听见叮叮当当的悦耳响声。
“雪容姐姐,你好些了吗?”女子将手里端着的汤药放在床头边的矮凳上,坐下来便握住雪容的手,“花颜说你染了风寒,哪有风寒能把屋里的药味搞得这么重的呀,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好多了。”雪容低低的咳了两声,偏头看她,“这么晚还过来干什么,今天不接客了?”
奚砚时一听接客,就知道这位姑娘应当就是剩下他没见过的那一位“如月”了。
如月哼了一声,“本来点我的客人也少,现在靠可爱已经没饭吃了,上个月我采的血还没花颜的一半呢!”
她嘀嘀咕咕,“我还不如来照顾你,还能和雪容姐姐多待一会儿。”
“和我待着做什么,一会儿把病气过给你。”雪容声音透着虚弱,却比平常听着柔和几分,“你一生病就哭鼻子,麻烦死了。”
如月鼓鼓嘴狡辩,“是眼睛他自己湿的,才不关我事。”
她轻轻的晃一晃雪容的手,“反正你会陪我的嘛。”
“小麻烦精。”雪容困倦地合上眼睛,继续说道,“你把药倒进窗边那个花盆里去吧,我不喝。”
“为什么啊?”如月疑惑,又突然像想到了什么似的蹭的一下站了起来,“是不是花颜搞鬼了?!我就说,她怎么会突然那么好心!叫我送药过来,还要我多陪你说说话!”
她越说越生气,没等雪容回答就拿起那碗药气冲冲的小跑到窗边的花盆旁,一下倒了个干净。
奚砚时把谈话听了大半,此时听见人过来,轻飘飘的一掌推开了窗,像夜来鬼爬窗一般。
如月猝不及防被吓了一跳,兔子似的往旁一弹,将手里的药碗砸出去,“谁?!”
奚砚时毫不费力地接住那碗,从那半扇开着的窗口露出一截身子来,将投进屋内的月光拦去大半。
“姑娘莫动气。”奚砚时不紧不慢,嘴角浅浅一勾,带着点风流的笑意,“我是来看望雪容妹妹的。”
如月看他是逆着光的,可尽管他的容貌被月华磨去几分轮廓,如月仍能看出他的俊美无俦。
听说雪容因为采血人暴露,第一次接了客,陪了百里山庄的少庄主——百里奚。
偏偏眼前这人叫的这般亲昵,雪容妹妹,雪容妹妹——她还从未听过有人称呼雪容为雪容妹妹!
他凭什么!
“你就是百里公子?”如月眼眶泛酸,横身一挡遮住了身后的雪容,说得客气又强硬,“公子既是风流客,便该去底下的风月场,雪容姐姐病中静养,此时不便待客。”
奚砚时极浅的笑了一声,不甚在意似的兀自翻窗而入,“她不便,如月姑娘替她如何?”
“你……!”如月睁大了眼睛,骂人的话在喉咙口里滚了一圈,又因为百里奚三个字硬生生吞回肚子里,差点噎得说不出话来。
奚砚时步步走近,腰间玉扇斜斜插着,他别着手,每一步靠近都逼得如月后退一步。
他分寸把控极佳,便是不碰她半分,也能压着她的防线步步前推。
如月推辞周旋的心被逼得找不到北。
他正想再说一句,忽然听见很轻的一声咳嗽,雪容的声音传过来,“兄长?”
二人循声望去,雪容正好撑着身子想要坐起来。如月急急忙忙跑过去扶她,奚砚时也三两步走到床前,抬手拦她,“慢点。”
雪容:“你怎么来了,我听你早前才来过一趟。”
奚砚时摇摇头,在她床边坐下,“没见到你,我怎么放心?”
他眉头皱得不很明显,“怎么突然这样了?”
雪容低头,知道他是问自己能避开,为什么还会这样。
她咳了咳,言简意赅的答道,“将计就计,选了下策。”
雪容没有避开如月叫他兄长,他便不叫她赶人,只是两人一来一往,又惊又惑的如月半句话都插不上,只能扶着雪容盯着奚砚时看。
奚砚时看着她虚弱模样,一口气没叹出来,不带恼意的斥了声,“胡闹。”
他手里还拿着先前如月砸他的药碗,低头看了一眼便随手放到一边,“雁知秋纵然对你有疑虑,也不至于伤你。”
奚砚时无甚所谓的抬眼,“他看着斯文,却实在精明。花颜伤你他放而任之,借此还要试我一试,既借了把刀物尽其用,又非己之过,脱身得干干净净。”
如月这一句模棱听懂一半,当下惊得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
雪容为何喊他兄长,他们不过相识短短两日,为何如此熟稔亲密,他口中所言若是真,楼主要试他什么?!
奚砚时回看了一眼,仿佛能读懂她的一连串疑问似的,半个字也没有回答,只继续问,“只不过这位花颜姑娘,倚仗的又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