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1 / 2)
阮叶醒来的时候,是在医院的病床上,窗帘没有全遮光,阳光透进来,形成一层霾一样的尘埃,他抬手去挡,稀疏的光线漏进他指缝间。
这三年中,他无数次出现在这样的画面里,可今日却觉得,分外好看。他翻了个身,把手枕到脸下面想事儿。
老实说,他压根没办法判断贾桦是不是真心的,也不清楚自己该不该重新接受对方。其实他一穷二白,要杀要剐本该任人鱼肉,既然上次房也开过了,他身上唯一能搜刮的好像也真的只剩下他的感情了。可如果贾桦真的看重这一点,当年又怎么会忍心那么决绝地离他而去。几年相处中他赌咒的所有折寿,都亏贾总这三年人间蒸发给应验了。要是阎王真的有本命簿,那他恐怕已经可以数着手指头过日子了。
除了他回来的目的与当年所做的行为完全背道而驰这点令人匪夷所思,阮叶不想答应还有一重顾虑,那就是自己身体的缘故。
一年半前他在医院做过一次体检,体检查出身体里有器官病变,当即小脸煞白。体检记录让厦燃他们一群朋友重新找到人间失踪的他,命不久矣的消息也令他不想再颠沛流离下去,乖乖跟着他们回来了。这群人里陆由对他尤为上心,他不是不知道。
陆由是退伍特种兵,出任务时受了工伤,腿上落了残疾,心里也有阴影,因此总是默不作声。贾桦和阮叶在一起后,有什么活动两人都是一起出席,阮叶也不爱和旁人玩,贾桦就把他放在这个腿脚不便的老干部身边。阮叶给他讲贾桦教他的荤笑话时,可以看到那个从不抽烟却总是一身烟味的男人眼睛里的亮光。
他得意地告诉贾桦,贾桦才说,他们算半个战友他讲过的笑话,陆由大抵都知道,还肯笑,只是因为礼貌罢了。话虽如此,以后却再也没让他和陆由单独在一起过。
贾桦离开后,陆由也是他那头对自己最照顾的朋友,陆由说,自己以前结过婚,如果不介意,可以搬过去和他一起住。
阮叶咬咬唇,不再想过去,因为一想起来,就要同时回忆起贾桦那句,我不是给过你很多机会?
明明是他和其他人的事,却非要给自己邀功,阮叶替他不齿。
不过,三个多月前,他在沙市的医院照例做年检时,病变的部位却显示为健康,也是奇了怪了。也许只是误诊罢了,就在他觉得自己大概是重生了一次时,贾桦就这样适时地出现了。
他想再去检查一次,要是有什么问题,要是那人真是浪子回头,又何必耽误人家,该分开,就分开吧,反正这事儿,原本早该三年前就做了。
如果,如果真的已经变好了,那他就可以趁这段康复的时间,好好养身体,以一个更好看的样子出现在他面前了。
他闭上眼睛,回忆起前天晚上,所有的余温就像复发的余震,把他干涸的四肢百骸又激活发醒。他突兀的回来不说别的,有一个好处,那就是把三年前的美好真真正正地又带回到他身边。
他掀起被子打算去解一下手,出了病房没拐两个弯就看见贾桦的身影,心里就是一动。
原本以为他已经回去了,没想到,是在这里陪了一宿。阮叶走过去想和他聊几句,开始他们今天一天暧昧的拉锯战,见他在打电话,只好在后面稍等了一下,但是等着等着,他忽然就觉得,这电话,有问题。
“不过你现在打什么电话?你那儿应该才三四点,已经起了吗?”贾桦面着墙叉着腰,医院里的人走来走去,晃的他头晕。
电话里传来很慵懒的回答,他知道对方大概还在床上,就让他继续睡然后把电话挂了,他人还在医院,人多耳杂,虽然大家互不相识,长个心眼还是有必要的。
但是对方把他叫住了,问了些什么,贾桦眉毛就皱起来了,有点愠怒地说道,“都是将死之人了,你积点口德。”
对方好像给他道了歉,他也知道那人没有恶意,也知道是自己紧张了,就放缓了口吻,问他,“钱已经汇过去了吗?”
“那就行吧。”对方又和他说了什么,他就冷笑着应,“你操这个心做什么,不要白不要,我当年手里好几家公司倒了,他敢说自己没点帮衬?如今这点还不够填底的小账,还让我放在阮叶身上讨,你怎么不说他小气?”
阮叶怔在原地。这单方的只言片语,他推不出一个全貌,但是贾桦对他有利所图,这句话,好像特别完整地表达出来了。
他视线无处安放地在低头乱望,睫毛上一点一点结出小的水珠,无措地搓着一下子冰冷的双手,一瞬间冲动地想要冲上前去,抓着这密谋的现行质问,怎么回事?什么意思?
可是,他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