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2 / 2）
地坤的脊背眼见着绷紧了一瞬，随即又慢慢地松泛了。成少爷用指肚一点点摩挲手里带着薄茧的掌心，轻声道：“你身子弱，药还是要喝。过几天让阿豆带你去街上看大夫，晚上睡不好，晨间精神差，这么下去人要坏掉的。”
吴言显然受宠若惊，只点头。
如今的小哑巴比起初见时服眼了许多。他养了些肉，轮廓盈润起来，面色也从原先的暗黄变成了透粉的亮色，梳洗打扮一番，也穿上了像模像样的衣服，成呈觉得他微低着头的模样看上去格外温顺乖巧，惹人喜欢。
他微笑起来，停顿片刻，很突然地松开手、将双臂绕到吴言身后轻轻抱好了，又慢慢地把脸颊贴到他的肚子上。
成呈只小声道：“让我抱一会吧。”
吴言显然不知所措，但还是很快放松下来，两手垂在身侧任他抱着了。
成呈贴着吴言的身子，脑袋随着他的呼吸轻微起伏。他忍不住想，这个人是活的、软软的、暖和的、真实的，搂在怀里只叫他觉得安心；好比养宠物，有灵性的东西愿意跟自己亲近，论谁都觉得是件欢喜的事情，更何况是人呢。
尽管晚上同榻而眠，白日里两人还是规规矩矩的主仆关系，这般安静的亲昵着实难得。成呈就单纯地抱着，也不知是不是因为突然放松了，糟心事带来的阴郁气息外泄出来，叫吴言察觉了。
小哑巴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将双手抬起，轻轻搭在成呈肩上。
成呈一怔，随即收紧了双臂。
阿豆跑来喊成呈的时候，并不知道吴言在里面。他在外间朗声道：“少爷，夫人来院中找您！”
成呈似乎顿了一下，咳嗽一声才回应道： “知道了，这就来。”
阿豆哎一声，站在门外候着。
谁知道出来的却不是成呈，看见吴言面似火烧、逃也似的从里面走出来时，阿豆眼皮一跳，随即了然地挑了挑眉毛，偷偷笑了两声。
小哑巴的耳廓紧跟着红了——这是跟在他身后的成呈亲眼所见——然后他拿起扫帚簸箕就冲出屋，莫名其妙地站在院子里卖力地扫起了落叶。
成呈失笑，假装瞪了阿豆一眼唬他，然后便抬脚赶到正堂。
到了地方一抬头，只见刘夫人端坐在上首，端着茶盏小口地抿，金雀则安静地在她身旁侍立。成呈问了安，在她右手边坐下，随性问道：“娘，您找我什么事？”
刘夫人放下茶盏，淡淡开口：“来这是告诉你，李媒人今日到黄家问名去了。八字算出来，吃穿不愁、子孙兴旺、福禄双全，相合得很。”
成呈一愣，随即笑起来：“是么。那咱们家的彩礼这两天就该备备了，还得辛苦娘多打点打点。”
刘夫人也笑道：“这我自然早做准备了，黄家那边可怠慢不得，必定要办得风风光光的。”
话音刚落，她却像又有话要说，可嘴唇动了动，还是在出口之前挥退了旁侍，只留下了他们母子两个。
成呈见她一抬手，便差不多猜到了她要说什么。
“你这两天，也该把该办的事都办了。”
成呈不说话了。
刘夫人见他这样，抚着手上的玛瑙扳指，轻轻叹气。成呈抬眼看了看自己的母亲，只沉沉地点了点头。刘夫人知道他难做，也无意将这谈心弄得沉重压抑，于是善意地挑起话头：“把那孩子喊过来，给我瞧瞧吧。”
成呈听了这话，好像很不自在。刘夫人看他似乎踌躇了片刻才让阿豆去喊人，心下直道奇怪，但等那孩子走近了，她才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
吴言欲盖弥彰地咬着下唇，红肿发亮的唇瓣却让人想忽视都难。刘夫人用团扇轻轻掩住了揶揄的笑容，又瞥儿子一眼，这小子早臊得不敢看她了。
小哑巴不清楚这其中的弯弯绕绕，只觉得自己走进来时夫人少爷都在盯着他看，他手有点软。
阿豆机灵圆滑得很，没直接跟吴言说夫人要见他，只叫他端些点心过去，自己假作走去取新茶叶。吴言托着几碟小点，生怕自己手抖摔了，小碎步走到二人身前，听见他们在轻声聊天。
此时屋内只有这两人在说话，成呈的嗓音便叫他忽略不掉，沉稳的、温和的、松软的，低低地在他耳畔响起。每每成呈附在他耳边开口、用嘴唇蹭他的耳廓时，他半边身子都能酥掉——吴言不免想起先前在书房的情形，脸上又开始发烫。
他害臊归害臊，却没忘了正事。吴言悄悄地开始往茶几上摆碟子，知道刘夫人不特别爱吃这些点心，所以厨子也就在碟子里浅浅摆了几块，看上去小巧玲珑、精致非常。有好几样吴言都没见过，他正琢磨手上端着的这块饼该是什么馅子，却听刘夫人忽然道：“哎呀，这儿还有云糕呢，我都好久没吃过了。”
吴言耳朵一竖，眨眨眼睛，待到摆云糕碟时便将手在几个碟子之间一划拉，笨拙又明显地把它端端正正地摆在了刘夫人手边。
成呈瞥见他这动作，忍不住勾了嘴角。吴言感觉到气氛似乎微妙地变化了，他实在应付不来这场面，夹着红木托盘连忙走了出去。
刘夫人只笑着摇头：“你呀，从哪儿拐来的这么一个老实孩子。”
成呈垂下眼睫，也笑了。
抛开这个，母子二人也没什么好聊的了。刘夫人走后，成呈直接去厢房里找到了吴言，叫他扔下手里的东西，然后将他重新抱好了。
吴言在这种时候总是很紧张，不知道手脚该怎么放。成呈去啄他的嘴唇，他就闭上眼睛让他亲，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成呈乐了，突然使了个坏，用一手托着他的后腰，另一手出其不意将他的上半身向后按去；吴言一惊，慌乱中下意识伸手去够成呈的脖子，稳稳地勾上之后却听成呈大笑道：“哈哈哈哈哈哈，你刚才的模样，太好玩了……”
小哑巴的眼睛还瞪得大大的，回过神来时已经被成呈摆弄着按倒在了桌上。他面上又泛起一层薄红，却也不恼，任成呈在他身上摸来摸去。一来一去亲晕了头，被松开后，吴言只得盯着成呈的脸直喘气。
成呈复又凑近去亲亲他变得红润的嘴唇，说了一句没头没脑的话：“我娘挺喜欢你的。”
吴言眨眨眼，不知该做何表示。
成呈看他这样子，自己笑起来，抱着他又亲亲脸。
叫他怎么舍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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