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夜（1 / 2）

一

昨夜做了个奇怪的梦。

我常去的复印站，其实是个蔬菜店。店上头的匾用红色塑料蒙的，上头的字是街上最常见的白色印刷体——蔬菜水果。匾上没有老张老李等各种名号，一瞧就只是个用来赚钱的临时买卖，没个百年老店的志向。店门口的矮窗户挂了一圈通红的彩灯，棚顶扣着彩条隔温板，中心有一盏雪亮大灯，照得屋里通亮。

有多亮呢？我站在一百多米外的公交车站，能看见收银老板微笑时露出的银牙。

从车站到那个蔬菜店，抄近路又不踩草坪的话，需要拐一个一百五左右的弧度。我因为急着回家起火做饭，所以就踩了草坪，好像还踩了一脚狗屎。

我收拾半天，进了屋子里。那店里有股冻肉的味道，却没见着什么像样的肉，就好像角落冰柜里有点肥的冻肉馅。店铺左面是高低两排菜，右面是收银台和一些日常调料，劣质玩具，中间有一条单人通行的窄道。放干调的架子几近顶棚，下面摆满了各种食用油，深色的浅色的，转基因非转基因，单质油调和油，还有几瓶落灰的橄榄油。

那些东西一样一样在我面前晃过，我都觉得熟悉，仿佛我是那店里进货的银牙老板一样。

我进店里买了黄瓜西红柿，老板一直和个买方便面的人海吹，拆迁能赚多少钱一类的话，直到旁人催促结账，他才“啧”了一声，指了指二维码。

若不是这地方快拆迁，僧多庙少，明天就该黄。

我买完蔬菜，捏着鼻子去角落冰柜里拿冰淇淋。略阴暗的地方，就我一个，我拿了一根梦龙，一根小布丁，起身离开时有双骨节分明的手轻揽住了我的肩膀。

我忙四下看了看。都是些被生活麻痹视神经的人，没人注意到他。我这才看了他一眼。他有张巴掌大的脸，带着一个明星常戴的那种口罩，露出一双柔情似水的眼睛。他对我笑，眼角微微有些细纹，更温柔了些。

我拉住他的手，将他推到门外阴影处去，然后将梦龙塞进他手中，轻轻握了握。

他的手很暖，我应该很喜欢他。

我回头结了账，和他在路两旁一起向家中走去。他一直被我要求走在阴影里，那人又高又瘦，眼睛里有星光，一路上一直在看我，像只黑夜里优雅的猫一样。

梦一直很真实，直到我和他进到我家中，他摘下口罩轻吻了我。他不仅有柔情的双眼，还有高挺的鼻梁和棱角分明的薄唇，将我抵在门上亲吻的时候还低声问我，想他了没。

我就在那一刻惊醒了。

时下最红的明星亲吻我一个补习班的助理，只有可能是在梦里了。

二

醒过来已经早上六点半了。外面天亮半截儿，不知哪里来的妖风，将纱窗抬了起来，拉窗帘用的绳扣打在玻璃上，有种老和尚半梦半醒时敲木鱼的动静。

昨天以前，我都以为自己看破红尘了，那个梦之后，我又不那么确定了。我将手机打开，下载了一个微博，搜了他的名字。

陈闻。

最新的微博是一套巴黎街拍，他穿了件名牌廓形大衣，坐在夕阳里，手里一会儿拿手机，一会儿拿包，配了点像独白的广告词——

时光不停，爱却永恒。

后面了一串蓝V，还跟着个网站链接。我连那个链接都看了，里面他和女模特带着同款情侣戒指，摆着婚纱照常用的造型。

男人长相没变，但就是没有我梦里的诱人。真的，鼻子眼睛眉毛哪儿都没变，笑起来向上的细纹都没变，就是缺了点什么。

我怀疑我有点缺心眼才是真的。大早上起来不放水，在这瞧个老爷们。

刷牙的时候，我还是想起了他。

我知道他现在红，演技听说也很棒，但我不看电视剧，更不是他颜粉，梦见和他搞对象，简直不能更奇怪了。

更何况，我自己有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