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1)(2 / 2)
“还不起来!”成父对着成镹的屁股就是一脚。成镹的屁股预感性地一痛,刚想躲,没想到成父自己恹恹地就摔在地上,跌了个屁股开花。他骂骂咧咧把成镹从单人床上赶起来,自己打一个酒嗝就昏睡过去。
酒臭立刻在这间不到二十坪的房间里蔓延开。
成镹赶紧捂住口鼻,防止自己被这阵臭味呛到。他飞速换了件卫衣,套上外套,临走前看了眼茶几上东倒西歪的十来个易拉罐和一烟灰缸的烟,逃难似地从那间屋子里跑了出来。
他看了眼自己的腕表,现在是凌晨五点二十,天刚蒙蒙亮,四面八方罩着厚实的雾气,一阵凉风灌进成镹肥大的校服外套里,他冷得牙颤,直打哆嗦。
暨市空气湿度大,要是一会天彻底亮了还不开天,今天又是又湿又冷的一天了。这个冬日已经有说不清多少天是这样了,成镹不记得,他甚至不记得有多少天自己天还没亮就被迫在外游荡。
他穿着校服实在太惹眼,但好在从来没被巡街人员盯上过。
他自有地方可去。
成镹感觉头发渐渐被雾气打湿了一点,于是拉上卫衣帽,从大路拐进了一处开放式小区的小区公园。他一路小跑,跑过湿漉漉的石板地,踩过滑溜溜的鹅软石,还踏过了一块块毫不起眼的方形井盖。
其中一块被油漆刷成了铜绿色,上面画了个小姑娘和三个垃圾箱,小姑娘手指前方,旁边用黑漆写了一行字:“前方300米右转,环保驿站由此进。”
成镹跑出了开放式小区,这个小区一边连接着繁闹的新都市,一边连接着古朴的老城区。它像个穿梭机,成镹从新都市最边缘最便宜的出租房里逃出来,驱逐掉压在他身上心口的那团阴霾。
他在一个小巷前站停了。
从这里拐进去不到五十米有一个环保驿站,在这巷子最深处的大院里。说是这么说,其实不过是个有着一口天井的小院,原本作为上世纪七八十年代这个老城区某个政府部门的员工大院,后来这片区拆迁的拆迁,升官的升官,下海做生意的也离开了,里面的高干子弟一个个搬出了大院,这个面积不大但采光还不错的深巷小院就此落了锁。十多年后它又重见天日——政府将它出租给一个废品回收站。后来签协议做了买卖,公家变私有,一直延续至今。
尽管如今,它已经成了摆设,只有传达室的老大爷还在见证日渐斑驳的痕迹。
成镹没地方去的时候就来这。老大爷是个和蔼的老头,还会说各种光怪陆离的故事,可不比听书有趣吗,还是免费的,还有口热茶喝。他能在这一直坐到七点多去上学。
老头上了年纪,每天都是八点多就睡,四点多就起。凌晨电视广播都没什么好节目,他倒也乐得成镹来找他。
“哎呦,这牌儿马上要卸下来啦。”大爷喝了口茶,瞧了眼半明半暗的院子,“做环保驿站没生意,不晓得这次弄啥。”
“这院子要租出去吗?”成镹问。他好奇什么样的人要租走这种年代久远的小院。“租来做什么?”
“上边的事儿谁知道呢?听说还要翻修了再搬进来,哎这破石头房子哟,真不知道还留着做什么。”大爷又喝了口茶,“好像是打算弄成什么创意园,办成一个艺术画廊。”
“艺术画廊?在这里?”成镹有些吃惊。他喜欢画画,也欣赏,不过多是在电脑上手机上看看,然后临摹,有闲钱了也偷偷买本画册收藏,但是艺术画廊从来没进去过。没为什么,现在的艺术画廊都开在市中心地段最好的位置,有最好的装修,还收昂贵的门票。
成镹不想去,他也去不起。他是个一穷二白的学生,家庭环境和条件连一般都不到,能不能读得起大学都说不准。
他人生唯一的兴趣太花钱了,自打出生就被扼杀在了摇篮。
他幼少时白日做梦跟着外公画的一些东西,也都随着时光消失不见。</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