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1 / 2）

黑夜很静，白天的熙攘热闹，如潮水退去，被扯到地平线以下，天空的幕布由蓝色渐变为黑色，变换的过程中，像是调色盘被手忙脚乱的换幕员打翻，清澈无暇的蓝色，与夕阳的余晖融合，慢慢向紫色过渡，下山的太阳不服输的迸发出最后一束光，赤金的光辉穿过云层，映衬着紫蓝色的天鹅绒幕布，组成傍晚时分的天际摄人心魄的美丽。等到幕布终于变为彻底的黑色，点缀上几颗星辰，月亮含羞带怯遮掩在薄云身后，黑夜才会闲庭信步的从幕布后面走来，趴下半眯着眼睛舔舐自己油亮的皮毛，优雅闲适，绝不发出丁点儿声响。

蔺起昂觉得自己的头被套进一个黑色的塑料袋，空气一点一点被抽走，肺部慢慢被压缩，血管里的血液逐渐变成固体，不再流动。他想要把这个塑料袋撕碎，撕成碎片，但他抓不到，摸不着，像是不存在，但它的确，实实在在，禁锢着他。所有的声音都变得很远，像是隔着水池，像是隔着这个塑料袋，又像是隔着千山万水，但这些声音依旧跋山涉水来找他，是什么声音呢？

是刘姨的声音，她说：“你这个怪物！”

是秦姨的声音，她说：“爱什么人，是你们的权利。”

是施童的声音，他在哭。

还有，还有一个声音，但他听不清，越努力去听，就离他越远，隔着水池，隔着塑料袋，隔着千山万水。

一瞬间，那个声音到他的耳边，他说：“你这个懦夫。”

“你...这...个...懦...夫!”掷地有声，分毫毕现。

是他自己的声音。

蔺起昂从梦中惊醒，还好，是个梦。

他低下头，施童睡在他的怀里，他看到他，感受到他，他真实的存在于自己的怀里，恬静乖巧，呼吸绵长。蔺起昂终于松了一口气，空气重新回到他的肺部，他重新活过来。他把施童抱得更紧，把他深深的揉进自己怀里，好像只有这样他的身体才会重新运作，他的心脏才会重新跳动。可能还是勒的太紧，快要掠夺了施童的呼吸，他皱了皱眉头，快要转醒的迹象，蔺起昂轻轻拍拍他的背，在他的眉心落下一个吻，施童瞬时就放松下来，重新睡去。

蔺起昂看着窗外，黑夜很沉，没有一点声响，窗户没有完全关紧，有风灌进来，吹起他们的窗帘，蔺起昂想起他第一次见到施童。

清新的风和施童心脏的跳动让蔺起昂感到平静。

他想着第一次见到施童的场景，听着耳畔的风，慢慢睡去。

第二天是一周一次去秦安那看病的日子。

三月的天是姑娘的脸庞，阴晴不定，冬日的尾巴还拖延着迟迟不肯走，春已经携着麾下的千妍万艳从各处结出枝芽，冒出骨朵，漏出马脚，等冬日后知后觉转过来看它的尾巴，大半早已是春的天下。

这个时候最难穿衣，添一件热，减一件冷，穿棉衣的会跟穿短袖的狭路相逢。蔺起昂自己已经只穿一件T恤和薄外套，但带着施童出门时，还是执意要让施童下面多穿一件毛衣。

施童正拽着那件毛衣跟他大眼瞪小眼：“你...你也...没穿！”

“那是因为我不怕冷，乖，童童，把衣服穿好了我们就去找秦医生。”

“我也...我也不...不怕！”他气得双颊都鼓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