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3 章(1 / 2)
画面切换的很快, 就真的如读书翻页一样,面前所有景象彻底翻篇,方才红霞漫天的日落被取代, 换做一片湛蓝的晴日。
一汪平静清澈的湖泊旁屹立一棵巨大的树木,榕桑抱着少年容白盘腿坐在树下。
容白似乎比方才长大一些了, 但仍旧是黑发黑眸, 看上去更像个精致的凡人孩子,他软软的依赖在榕桑的怀中, 水亮的眼眸慢慢往上抬, 看着头顶一片绿荫。
榕桑则是轻轻闭眼, 享受着拂面的微风,嘴角微翘。
宋辞看见眼前的一幕,莫名的觉得美好,慢走过去,坐在两人对面。
“娘, 对不起。”容白忽然出声道。
他声音软糯, 即便是语调有着像大人的冷静,但仍旧让人觉得可爱, 榕桑听了很是意外的睁开眼眸, 揉着容白的脑袋,“说什么混账话呢儿子?”
容白的头发被揉成乱糟糟的鸟窝, 人却很镇定, 满面失落, “族人都说我是个没希望的, 根本化不了神。”
“他们都在放屁。”榕桑说话半点不遮掩,“我儿子血统是全族绝无仅有,他们羡慕而求不得,心里酸得冒泡又无处发泄,所以就说些屁话。”
“但是我就算每日练习,也还是没能……”
榕桑捏住他圆圆的脸蛋,直接将容白的脸捏变形,咧嘴笑道,“着什么急,你化神是迟早的事,这段日子你爹不在,你就放开了玩,有什么事娘给你兜着。”
容白的神色才有了些晴天,他抓着榕桑的雪发,轻声问,“娘,为何父亲大人很厌恶我?”
榕桑听闻,神色一顿,漂亮的眼眸黯淡一瞬,不过也很快染上虚假笑意掩埋住,说出的话含着苦涩,“这事儿跟阿白无关,是娘无端牵扯了你,你爹不是厌恶你,而是厌恶我。”
容白抬头看她,察觉出榕桑语气中的不对劲,也没有多说,只是静静等待下文。
因为榕桑的性格太鲜艳了,原以为容白这样的人,应该会有个温柔如水的娘,却不想榕桑风风火火,像一团不断跳动的炙热火焰,她是鲜活的,也是流动的。
她在容白身边,两人非常有意思的形成一静一动。
所以她话语中的失落,一下子就很被人察觉。
榕桑仰头看着身边的大树,回忆起往事,“说起来我也算是个大恶人,当年我在这棵树下遇到涂山弼的时候,已经晚了一步,他已有了深爱的女子,可是族中为了重振涂山一族,让我身上的一半正统血脉与他身上的一半结合,硬是拆了他与他的爱人。”
“是怜妹妹的母亲吗?”容白问道。
榕桑点点头,“如果当年早一点遇到涂山弼的人是我就好了。”
宋辞看出来了,榕桑心中是爱着涂山弼的,但是心高气傲的她却不肯表露出来,也不想做个拆散姻缘的恶人,更是为了容白与涂山弼恶言相向甚至动手打他,两人的关系十分恶劣。
而身边这棵令榕桑母子俩十分放松的大树,不仅仅是当年榕桑初遇涂山弼的地方,更是后来钉死榕桑的地方。
注定是一场无法逆转的悲剧。
“那我以后离怜妹妹远点。”容白孩子气道。
“哈哈哈。”榕桑笑出声,又薅了一把他满头乱发,“我儿子可不能这样小肚鸡肠,大人们的事,跟孩子没关系,你要多交朋友,尤其是你几个兄弟姐妹,以后你化出神身之后必然是要成为涂山族长的,能够交的真心朋友就没几个了。”
榕桑的胸襟异于寻常女子,她说出这样的话,连宋辞也很意外,但他看得出来,榕桑这是在旁敲侧击的教容白宽容。
宋辞对榕桑充满好感。
容白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榕桑笑嘻嘻道,“以后我儿子化神了,我就要在族中横着走,把那些说你闲话的人好好收拾收拾。”
容白眸光坚毅,又重重的点了点头,做出一个无声的承诺,无端的让宋辞有些动容。
容白还太小了,肩上却已经挑起那么重的担子,他分明还是个应该撒欢奔跑的孩子。
画面定格后卷轴继续往下翻。
宋辞看见少年容白坐在房中,十分认真的雕刻着一支白木簪,他挽起的袖子下有着紫青的伤痕,眉角也有擦伤,黑色长发挽起,乖巧的垂在肩后。
簪子已经在收尾了,容白拿出油腻的膏体把簪子擦了几遍,一个不怎么精致的簪子便做成,他等不及收拾桌上的东西,就拿着簪子跑出了门。
画面随着容白的移动转换,他跑过大街小巷,来到一片旷野,看见几个有大有小的少年聚集在一棵树下,他目光在几人中扫了一圈,看见一个穿着粉色衣裙的姑娘后,才慢慢缓下了脚步。
宋辞看得出那棵树是方才榕桑和容白所待的地方,少年都有着一双蓝眼睛,其中只有一个姑娘,打面上看有十一二岁的年纪,看起来比容白还要大些,眉眼之间有几分像宋辞之前见过的涂山怜。
她被几个少年围在中间,手持一条白的的鞭子,看起来跟惩戒鞭很像,骨质组成,满是倒刺,只不过要比惩戒鞭小一号。
“阿怜妹妹,明日便是你的生辰了,有想好去哪玩了吗?”有少年问她。
“之前爹答应我,许我去人界转一转。”涂山怜稚气的声音传来,“听说人界比神界好玩多了,你们想去吗?”
几个少年忙齐声应答想去,其中一人道,“阿怜妹妹肯定会带我们去的对吧?而且我们还能保护你。”
涂山怜傲气道,“我又不需要你们保护,我还有龙骨鞭呢!”
“这是自然,阿怜妹妹手里的龙骨鞭那么厉害,我们肯定只有被保护的份。”马屁立马就拍上了。
“那白哥哥呢?会一起去吗?”突然有人提及了容白。
几人当中一下子静下来,同时看向涂山怜,只见涂山怜撇嘴,面色倨傲,“带他做什么?涂山白就是一个什么都不会的废物,都这个年纪了,还没能化神,带去了就是个麻烦。”
容白听见了,一下子停住脚步,直直的定在当地,他的身影隐在树后,没人发现。
方才提问的少年一下子怒了,冷声道,“你平日里跟白哥哥一起玩的时候,可不是这个样子的。”
“那还不是我娘非要我装成那样的?!不然我才不会搭理他呢!”涂山怜怒声反驳,“他就跟他娘一样讨厌,我看见他们就觉得烦,什么时候爹爹把他们赶出涂山才好呢!”
那少年突然出手,猛地推了一把涂山怜,当即把她推到在地上,“你才讨厌,白哥哥要是知道你是这种人,才不会跟你亲近。”
几个少年见涂山怜被推到,一下子慌了,有些去扶她,有些去推少年,涂山怜从地上爬起来气道,“涂山蘅你竟然敢推我!”
涂山蘅相当暴躁,“推你如何?我不但推你,我还要打你!”
说罢一把拎住了涂山怜的衣领,就要揍她,嘴里喊道,“我才没有你这种妹妹,说出去都丢人!”
几个少年纷纷动手拉架,顿时乱作一团,容白却在树后站了一会,半张脸都隐在暗色下,虽没什么表情,却让宋辞觉得心疼。
他看着容白趁着一片混乱的吵杂时,折断了刚做好的簪子插在地上,默默离开了这片地方。
走的时候脚步跟来的时候一样急切。
宋辞有些喘不过气,看到的这些确实有些沉重,他几乎没有继续看下去的勇气,他家中没有别的兄弟姐妹,父亲也没有妾室,根本没有经历过这种尔虞我诈,也不知道满腔信任被亲近的人辜负是什么感受。
难怪容白会那么厌恶涂山怜,这种信任被辜负一次就够了,容白不是蠢人,自然不会像个傻子一样去经历第二次。
到目前为止,宋辞还没有看见涂山一族对容白展现出善意。
宋辞在一片沉重心绪中,翻开了第四卷。
这一卷的画面刚一掀开,宋辞就听见了榕桑爽朗放肆的笑声,这多少让宋辞的放松不少。
她的笑声很有感染力。
她站在树下揉了揉容白的脸,“还是我儿子聪明,那我就打扮漂亮点,在这树下等着,说不定你爹看见了,一下子就爱上我了。”
容白被揉的脸都有些扭曲,却满眼笑意,“娘那么美,肯定可以的!”
“你说的对,涂山弼的那个心头好都死几年了,我也应该争取一下。”榕桑叉腰,拍了拍容白的头,“儿子就等我的好消息吧。”
容白笑着点了点头,顺手理了理自己的黑发,好似早就习惯了被榕桑揉成一团乱。
他告别榕桑之后,趁着夜色,悄悄溜出了涂山。
宋辞不知道他是不是第一次溜出去,但见他忐忑小心的模样,次数应该不多,他离开涂山之后骑着一只赤红的,恰似狸猫的神兽不断赶路。
从深夜赶到白日,直到日落之时,才到达目的地。
是一片广袤的花海,放眼望去,视线几乎要被五颜六色的花朵布满,簇拥的,零散的,各种各样的花,形成的景色既美丽又壮观。
容白像是第一次见到这种画面,他下了神兽之后呆呆在花海中走了好一会儿,挑挑拣拣,摘了一捧不同种类的花,每一朵都有一个特性。
都是将开未开的花,稍稍张了花瓣,但仍有花苞。
他坐在花丛便,从怀中拿出一根红绳,小心翼翼的将花杆捆在一起,变为一捧花,抱在怀中。
宋辞觉得他这模样太让人喜欢了,坐在旁边眼睛一眨不眨的看了好久,看着他极其认真的将每一朵花都安排了位置,细细的摘去多余的叶子和分支,然后满意的将花束左右看看,才慢慢从地上爬起来。
花肯定是送给榕桑的,他赶了一天一夜,来到这个地方,就是为了给自己的娘亲摘一捧娇艳的花。
等容白整好准备离开时,却发现自己来时骑着的狸猫神兽不见了,他脸色一下子变了,转着圈找了许久才接受了神兽不见的事实,忙用腿奔着往涂山境内赶。
宋辞看着容白奔跑的背影,心中隐隐有不安。
就算他拼尽全力,极少停歇,但是来时骑着神兽都赶了一天一夜,更何况回去是用两条腿,容白即便是累到虚脱,不吃不喝,赶到涂山时,也已经过了五天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