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是你（1 / 2）

莫沉晏讶然，旋即抬脚走过来。

林暮微低着头，高盘的发髻插了根玉簪，如绸缎一样光滑乌黑的长发披在身后。浅绿短衫，宝蓝襦裙下露出点点绣花鞋。

行礼动作标准，礼数周全，却拘谨。

“不必多礼。”

林暮缓缓抬头。

黑色的皂角靴子，大红绣仙鹤的衣袍，目光一路往上。轮廓线完美的下颌，不厚不薄的唇，挺直的鼻梁，尤其是那双眼眸，犹如终日笼罩云雾的山林。

于莫沉晏来说，这是落水后的再次见面，而对林暮来说，则是由上次的万安寺大火，到如今。

那次的救人事迹，只存在于她的恍惚意识里，却不曾形成鲜明的轮廓，没有丝毫真实触感。

如今他站在她面前，是莫沉晏，那个曾经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后来却历经大起大落的人物。而不是，看似为高岭之花的殷公子。

她早就该知道，他的气质如此不一般，小说里怎么会没有。

莫沉晏这次再见她，似乎恍若隔世，她不再是那种无知无畏的鲜活，却也不是战战兢兢的胆怯，而是眉间笼罩了一层疏离，散散淡淡的，无处捕捉。

他顿了顿，却陡然不知道如何开口，也或许是她的变化太明显了。

“永阑公主的伴读？”

虽是问句，声音笃定。

林暮点头，他寻常多在建德帝身边，知晓也不奇怪。两人不似以往，反倒多了一些无话可说的疏离。

莫沉晏静了一会儿，目光落在她脸上，低沉的声音道：“弩机可还喜欢？”

不曾想到，寻常的一句话却陡然调动了她的情绪，林暮睁大眼睛惊讶道：“那弩机是你送的？”能在及笄的时候，送弩机的人真是天下少有。她当时颇为喜欢，但送来的人无声无息，连个姓名也没留下，林暮想破了头也想不到。

却原来，是他送的。

莫沉晏也是无意中知晓的，他想了很久，南夷上次进贡的东西有一架精巧的鎏金弩机，瞧着合适，便命人送去。嘱咐低调，却没想到，低调到被送礼的人也不知道。

这倒是他的疏忽。

不知为何，她的心情陡然好了起来，就像是浓雾笼罩的森林，透过来一缕轻薄的阳光，丝丝缕缕亮堂起来。明明很喜欢，却忍不住口是心非：“还行吧。”

林暮又瞥了一眼莫沉晏，故意道，“你不觉得及笄之礼上送弩机，非常奇怪吗？”

莫沉晏深深地望了她一眼，轻轻笑道：“只要收到的人满意，其他人的看法，又何必在乎？”

说到这里他们之间才像是完全脱离了身份一样，以往日的熟悉在对话。

林暮努力压抑着唇角的笑意，想了一会儿，又道：“那日你答应我一个要求，上次又救了我，算是扯平了。”虽这样说，到底还是她占便宜。

若是之前她不知道，一个寻常殷公子的承诺，自然算不得什么。但如今，他是大昭王朝的内阁首辅，哪怕是出自于府乃至定国公府的考虑，都知道这个承诺的价值。而她却轻轻巧巧，就认真地计算着抵消了。

莫沉晏目光深了深，想问“不再考虑考虑？”，却又知晓她的答案。

按捺下喉间的话，他捏了一片叶子，摊开去上面是初春鲜嫩的绿色，一如她今日穿的那件绿衣，清新动人。

“说出的承诺，从未有过收回的道理。”莫沉晏微微俯身，瞧见她果然讶异的脸色，方才被贪墨案搅乱的心绪忽而丝丝缕缕散去。

林暮“哦”了一声，点点头，想起往日的一切，又有几分不甘。于是又故作疑惑道：“敢问大人，可认识一个姓殷的人？”

松萝猛地抬头，瞟了一眼林暮，又低下头目光担忧。

莫沉晏微怔，旋即明白了她的意图，认真道：“家母姓殷。”他在外，无数人想要他的命，为了安全，遇到人只说姓殷。

松萝拼命低下头，心里却掀起了惊涛骇浪。都知道是首辅，她家姑娘居然还是如此对待这位大人，并且还敢质问他。

毕竟在宫里，一言一行需要谨慎。

林暮得到答案，还有意外收获，在松萝咳嗽了几声后，朝莫沉晏道：“既是如此，那臣女就先行告退了。”

莫沉晏也未曾想到，会在风浪亭遇到她，点了点头：“宫中戒备森严，陛下却也明理，只需谨言慎行，便可无碍。”

这算是告诫了。

林暮嗯了一声，道谢，随即慢吞吞地转身离开。

宫墙下，柳叶飘飞，贵妃娘娘领着几人立在此处。她望见方才谈话的两人，偏头问内侍：“那姑娘是谁？”

内侍恭敬回道：“是永阑公主新进来的伴读，于府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