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捡o(六)(1 / 2)
离开了黎高扬的家,木邬找了一个廉价的住所。这里的房东是老城区的仓库老板,平日作不光彩的营生,因为前一阵子工厂倒闭,他手头几处仓库又空了,便做了隔间出租给失业者和站街人。
仓库只是用于储物,室内采光不足,本就阴暗潮湿,这里东西又没清理干净,隔板还透着一股子霉气。隔间里面只放的下一张单人床,床单棉被虽旧,好歹还是暖和的。木邬打开隔间的门,一走出去就能看见对面裹起来的旧麻袋。那些旧麻袋一卷一卷的,被罗列在一起,像一堵墙上长满了土灰色的玫瑰。木邬好奇地看,那些麻袋上还有稻米粒的痕迹。
房东说,这些东西是要拿去防洪或者铺路用的,几块钱一个,便宜得很,上千件的批发,也不知什么时候能出售出去。
木邬点了点头,他感觉自己和这些破麻袋没什么差别。他身上没多少钱,也没人脉,就拜托房东帮他物色工作。
房东对着他看,捻起下巴,又摸摸脸蛋儿,挑选牲畜一样看。结果他发现木邬是个omega,还以检查的名义要他把衣服脱个干净。
木邬照做了。
木邬是个omega,即使是做卖身的活计也能赚点生活费,可房东看着他这一身伤,又想了想——这孩子来历不明也不漂亮,便打消了这个念头。他说:“你太弱气了,我手头的工作不适合你,但是你不能不交房租,我不是做慈善的。”
木邬把衣服穿上,顺从地点了点头说:“我什么都能干的,真的……”
房东皱着眉头,若有所思,想的也不是好事。今年经济不好,失业率蹭蹭地升高,好些下岗工人要活不下去,也在他这儿找“活儿”。他像一个土财主一般,以抵扣房租的名义随意驱使这些住客,他们之间没有劳务合同,即使租客在那些临时工程(修缮住所、粉刷油漆、搬运物件……)中出了什么差错、得了什么顽疾,他也不必负责。然而木邬看起来太弱了,出于良心的考虑,他也不愿压榨一个看起来没成年的瘦弱小孩,索性介绍木邬去了包子铺当店员。
那地方只有早上有活,工资正好能养活木邬一个人。如果木邬想要其余的钱,就得跟着那些失业房客一起干“黑活儿”。幸运的是,木邬在包子铺干得不错,每天早上虽然忙碌,也充实。
今早下雨,雨水把世界的颜色加深了,昏沉的公路上一片朦胧,黄黑相交的拦路杆格外明丽。木邬帮客人夹了酱肉包子,又打了一碗菜粥,便送了过去。
客人是两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两人一边吃饭一边聊天。她们坐下来,老态龙钟。那布满皱纹的手指从布包里捡出皱巴巴的零钱,算了半天才抽出早饭所需的钱。她们可能有帕金森综合征,只能颤颤巍巍地夹菜,就像电影里被放慢的镜头,还止不住地抖。她们不漂亮,穿着灰暗的老年棉袄,聊着孙子上幼儿园十分艰难的事情——有些东西有钱都不能解决,还得靠关系。其中一个老太太一边咳嗽一边说,儿子儿媳去了外地工作,孩子只能他和老伴带着,小孩子胡闹他们也没辙,老了管不住孩子了……
木邬斜着眼睛瞟到那老太太的头发,抓着花白发丝的是一颗水钻发夹,木邬知道他妈妈也有卖过那样的夹子,是夜市地摊上的批发货。不知为何,他想到一个问题——
如果父母不能保证孩子的养育问题,为什么还要生下孩子呢?
至少他的父母没有想过这个问题,潜意识里,他觉得他生来就是一个祸害,就像父母骂他“赔钱货”一样。他很好奇,为什么他的父母要生下这样的“赔钱货”。先前他说想为黎高扬生孩子,是因为爱,但是很明显,他的父母之间没有爱。想到这里,木邬忍不住去看那些年老色衰的老太太。
一个是beta,一个是omega,她们丧失了青春美丽,变成苦闷无奈的养育机器。他注意到另一个老人后颈的淤青——他见过类似的,他父亲殴打他母亲的时候也会留下那样的东西,他母亲殴打他的时候也会留下那样的东西。他以为这是日常生活中的一种正常,没人会觉得不正常,也许黎高扬那样的人除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