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车位(1 / 2)
元旦假期结束之中,赵野墨几天内第一次出了家门,按时去公司上班。他能准时到岗并不是因为忽然转了性,而是明明知道总经理要找自己谈话,多多少少也是要做个样子。公司的规模不大,挂着国企的名字,独占了一栋半旧小楼。赵野墨把开车进入地下停车场之前看了一眼地面上的这几个停车位,都是空的,但空着不代表自己可以用,地面上的车位属于紧俏资源,是总经理和几位副总的专属。
钱总因为自己没有地面停车位这件事一直耿耿于怀,按级别他与贾、黄平级,论贡献他分管业务,业务量换成纸币可以用火车皮拉。可就因为他在公司之外没有靠山脉系,进公司时间也不是最早,所以怎么也轮不上。“我可以多花几分钟去地下停车,我也不是那特爱面子的人。”赵野墨想起来去年年会结束后自己送喝到满脸通红的钱总回家时,钱总瘫在后座昂着脑袋说出来的这些话。说完这些后他的嘴唇继续无声地一翕一张,像一条濒死的鱼,没人在意这鱼还要说些什么。钱总确实不是多爱面子的人,为了谈成业务把自己的脸皮扔到地上摔八瓣的事情他也做的出来。但他爱权力,地面上的几个停车位在他的眼里,在很多人的眼里是一份权力排位表,划分出了这个公司里的权力第一梯队。
若换做刚研究生毕业时的赵野墨,只会认为这是处于中年危机的钱总日常感慨的一部分,毕竟在一个张口闭口都是钱的公司里寻求权力,听起来怎样都是南辕北辙,再大的权力能怎么样,说破了天也就是个不到200人的小公司。他不光不理解钱总,还暗暗地同情钱总,认为这个四十出头的男人眼界被禁锢,只在公司这一亩三分地耕耘了。没工作几年,自己也变成了江颜口中的油腻男子,身心皆油的品种,等他慢慢体会到有心无力的感觉之后,也就理解了钱总,人的精力是有限的,有了家庭有了孩子之后,还愿意拓展疆土志在远方的人毕竟是少数中的少数。
这样的理解时刻在提醒着他,让他时刻警醒不要过早地就把职业生涯盯死在眼前,如果现在的他整天只在公司几个高层之中绕圈子,那将来自己的圈子只会越来越小,最后一步都走不动。他一路又是追忆往昔又是展望未来,走着走着就到了部门办公室的门口,进门一瞧,比自己到的还早的只有嘉铭。
嘉铭跟他打过了招呼,就忙着去玩游戏,并没有要跟自己多聊的意思。赵野墨本意想问问自己走后他们几个玩得怎么样,特别是另外那三个人怎么样,但一看嘉铭这愣头愣脑的样子,就觉得问了也白问。
吃完了嘉铭给买的卷饼,他准备自己给江颜打个电话问问,要是江颜还要继续跟自己绝交,那自己就再道个歉,反正主动打电话就已经是在低头服软了,他不介意多低几次。电话一拨通,立刻就被接了起来。
“给我打电话是要道歉吗?说是,或者不是。不要跟我说别的。”江颜的声音充满了颐指气使,白眼仿佛能顺着电磁波传导。
赵野墨态度端正:“是。”
“好,那我就大发慈悲不跟你绝交了。仔细想想我也不应该跟你发脾气。但主要还是你不对,你不应该出尔反尔,是不是?”
“是。”
“那你没什么事了吧?我要工作了。”
赵野墨又想生气又觉得可乐:“您接个电话就听我到两回歉。你倒是过瘾了,就不问问我找你又什么事吗?”
电话那端沉默了几秒,江颜哼了一声:“我上班时间很宝贵,你非要这个时间找我啊。”
“电话你都接起来,就听我说两句呗。”赵野墨听江颜说时间紧张就来了精神,他乐于在这种时段抢占江颜的时间,不然简直彰显不了自己的重要,他挥挥手让嘉铭把办公室的门关上,这才开始继续说“这几天公司的总经理要找我谈话呢,应该就是为了年终奖的事,我倒是有些话也想跟他说说,但说的太直接大家就得撕破脸了,你帮我翻译翻译。”
江颜没说话,他就当是默认了,自顾自地开始说:“我也不知道非要在这里工作,不要认为可以用工作威胁我。这怎么能说的委婉点?”
“我对自己的工作一直有规划,如果公司的目标与我个人的目标产生冲突,我会做取舍。”
“如果你们做得太过分,我也不是没有把柄。这个呢?”
“当然对有损有公司利益的事,我一定不会做。”
“如果我跳槽去了竞争对手家,客户该抢就一定会抢。”
“市场没那么大,希望以后我们还有机会能合作。”
赵野墨听得云里雾里,不太确定地问:“这么说就行吗?感觉也没说什么,他能懂我什么意思吗?”
“你那么多酒局真是白混了,这种事情只要表达出自己有能力做就行,到底要不要做,是要看对方的态度。”江颜感觉这赵野墨有时候脑筋灵光的很,有时候又近乎冥顽不灵,执拗得很,他没空多解释,说完这几句就要挂断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