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白(1 / 2)
杨岑平时没什么看书的习惯,登机后手边什么也没有,就拿了一本航空杂志随手翻着看。看了几页就开始瞄江颜。江颜把毯子展到最大,上到脖颈下到脚踝,把自己包了个严实,座位已经放到最平,胸口很有节奏地起伏,脑袋歪在颈枕上,脸正对着椭圆形的小窗,是正在睡觉的样子。
窗外光线明亮的很,一点不浪费地都铺在江颜脸上。这么亮还怎么睡呢,杨岑有心替他把遮光板拉下来,伸手越过江颜刚要碰到窗沿,就听到他很细微地哼了一声。
这是睡着了还是没睡着了?
回北京之后大家又要开始各忙各个,虽是同一间公司,又是上下楼,但如果平时工作没必要,别说一层楼板,就算只是一堵墙也可变天堑,飞机落地之后,他都不知道一周内能不能再见到江颜,哪怕找到了理由单约他,也不见得他有空。杨岑很想趁着最后的机会跟江颜表明一番心迹,好让他能知道,自己也有资格去做他的灵魂伴侣,可江颜关掉手机就开始睡觉,自己酝酿了一肚子的话也无从开口。
他知道自己平时跟法条打交道太多,只适合讲述道理规定,说不出动人动情的话,所以一路上搜肠刮肚,把自己要讲的主旨大意条分缕析,想让江颜能感受到,他也是可以理解他的——他擅自认为,像江颜这种工作作息,一定是没时间交朋友又没时间过日子,最缺乏得就是被理解的感觉。
江颜现在哪里睡得着,他出发前只记得拿颈枕,忘了把眼罩和耳塞拿出来,现在这些小零碎被塞在托运的大行李箱里,大概和一堆空运快递躺在一起。没有全套装备,自己在飞机上无论如何是睡不着了。但睁开眼睛也是不行的,杨岑的手机搭放在两人之间,自己闭着眼睛也知道手臂的主人频频扭身,应该是在看自己,大概是有话要讲。
可他没有什么想听的,于是保持着假装睡觉的姿势一动也不动。万没想到杨岑并不在乎自己是不是真的在睡,终于还是开讲了。
“和你一起出差最大的惊喜,是能看到你周末的样子。你休息时穿的可比上班时花哨多了,上班时也会觉得有点压抑吧?你认得那种很娘很娇的朋友吗?他们可以正大光明地穿自己爱穿的,做自己爱做的事,你会羡慕吗?”
杨岑想得很简单,他其实也觉得江颜应当处于半睡半醒之中,说不定正是防备心比较轻的时刻,自己这时把话都说的,可能江颜更听得进去呢?
“我本来以为你是那种挺封闭自我的人,没安全感,会不太容易找到朋友,你又很容易有负担感,怕别人因为自己而不高兴,所以刚才听到一点你跟朋友的电话,很替你高兴。”
“我现在记得当年你说要和我分手的理由,现在想起来真是被你骗到了。你上学的时候哪会这么在乎周围人的感受到那种地步呢?现在倒是在乎得多了。”
杨岑把自己的话精雕细刻,希望能让对方理解自己的苦心,可他不知道,这样的苦心江颜是无法领情的,他尴尬地像卸开圆窗跳出去。
太丢脸了,这说得都是什么东西,自己为什么要坐在这里听一个累计认识才几个月的蠢男人给自己下定义,他以为他是谁?江颜此刻尴尬得仿佛被不喜欢的人当众告白,还是在宿舍楼下点蜡烛念情书的那种。他忍不了,同时又担心被周围的乘客听到,实在太丢脸了。他装作醒来惺忪的样子问杨岑:“你是有事跟我说吗?刚才跟我说了什么吗?”
他表情和语气是刚睡着的样子,可细长的眼睛里目光冷冷,杨岑看一眼就知趣地闭了嘴。他不知道自己哪句话说错了,但眼下也没有时间细想,总要先把江颜的问话给圆过去,他想了一想说:“今天你的同事是不是让你请些朋友元旦去他家的酒店玩?我可以去吗?”
非礼勿视,非礼勿听,这人听到了自己的电话也该装没听到,怎么还拿出来讲?江颜现在不只是尴尬,已经开始生气。杨岑平时办事不是挺周全么,客户那边的场面也撑得住,跑到自己面前现什么眼?他不耐烦地回了一句:“那你自己问他好了。”
说完后双手缩到胸前,把毛毯的比边缘继续往上拉,直到盖上自己的脸:他准备这一路都不要理杨岑了,以后也不理了,自己真是马失前蹄色迷心窍,没有把“高、傻、帅”的原则贯彻到底,那天晚上为什么要让这个自以为是的男人进家门呢?后悔,又丢人又后悔。
还好杨岑这一番话也不能算表白,他要是真的表白了才麻烦,都不知道要怎么拒绝,现在这个局面还可以控制,别让他再开口就行了。回北京后大路朝天,大家各走一边,下次杨岑要是再约自己,忍住不要理他,多有几次他肯定也就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