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5(1 / 2)
5.
“我忘了问。”列车员忽然开口,彼得抬起头,像是刚刚从梦中醒来,“您叫什么名字?”
水烧开了,水壶呜呜作响,彼得不知道列车员是什么时候把烧水壶放到炉子上的。他挪动了一下,想找个更舒服的姿势,椅垫很薄,坐久了就能感觉到凹凸不平的木头。办公室里很暖,彼得还没脱大衣,现在觉得太热了,脖子和额头上都渗出了微小的汗珠。他拽了拽衣领,解开了一颗纽扣。
他可以说他叫彼得,或者尼古莱,或者伊凡诺夫,或者任何其他斯拉夫姓名。名字很重要,名字也很不重要。彼得并不留恋他用过的任何一个身份,它们就像蜕下的蛇皮,留在岩缝里,不再想起。但今晚彼得无意继续撒谎,反正他刚才已经把瓦西里的名字说出来了。奄奄一息的克格勃已经抓不住东柏林,现在还有本事把触手伸到这里来吗?
“我叫菲利克。”彼得说。
“天哪。”列车员咧嘴笑起来,嘴角和额头出现了深深的皱纹,“这得多巧合啊,我的外孙就叫菲利克斯。才六个月大,我还没有习惯当外公。”
“开头是ph还是f?”
“F。”
“我也是,只是在俄语里读起来有点不一样。”
“您是俄罗斯人?”
“不是很明显吗?”
“不太。您的法语棒极了。”
“谢谢。我父亲教我的。”
“我敢肯定他是个出色的父亲。”
彼得笑了笑。
列车员拍了拍自己的胸口,“我叫马修,我们可以用‘你’来互相称呼吗?”
“当然可以。”
马修这才想起烧开的水,关掉炉子,用抹布卷住烧水壶把手,把沸水灌进搪瓷茶壶里,热气蒸腾。列车员倒掉杯子里冷掉的茶,重新斟上热的。他折腾了一会饼干盒盖子,又抠又拉,总算把它打开了,拿了一块曲奇,将剩下的推到名叫菲利克的彼得面前。
“你不像游客。”
“不是游客。我是,”间谍,外交官,骗子,地下情人,叛徒,“苏联驻马赛领事馆的贸易代表。”这不完全是撒谎,许多年前他确实做过贸易代表,用另一个假名。
“那你迷路得有点远。“
“可不是吗。”
外面传来汽笛声,彼得整个人僵硬起来,坐直了,看向窗户。马修摆了摆手,“不用紧张,只是过路的快车,从日内瓦来的。现在才刚过七点,你可能要在这等一晚。”
“快车都不停这一站吗?”
“除非是旅游季节,不然都不停。”列车员站起来,取下挂在门后钩子上的外套和围巾,“我最好到月台上看看,雪下成这样,有时候车长会决定临时停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