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1 / 2）

惠丰二十三年，三月十六日，卯时三刻。

大雾散去之后，天却始终阴着，明明是初春时节，阳光却始终艰难地穿过层层乌云照射下来。

并州知州将他们的人马带往城中地堡，船只顺内河驶入后，穿过层层铁门，最终停入一座庞大的溶洞之内。四周潮湿泥泞，地堡中燃着烛火，照亮内部来往的人群。

瞿钰抱着昏迷的周映儿下了船，随知州吴大人一同往地堡内的房间中走去。董荃负责扛着被绑住的王子，林少尉等人紧跟其后。

外界并不知晓并州之内的境况，并州内的官员也一直尝试着想要和外界联络，可每每外出，总会受到之前那群叛党骚扰。他们像是耍弄猎物的豺狼虎豹，将其围住之后，却又不急着将他们毙命。

“也不知何人将公主殿下即将莅临并州一事写于纸上送入并州之内，下官原本想派人快马，及时拦下您的船队，可派出去的人马全都有去无回，了无音讯。这并州城内如今被一群妖僧折腾的是乌烟瘴气，百姓们民不聊生。下官与戍守并州城的关将军苦守数月，始终都没能等来外界支援。至三个月前起，已彻底丧失与外界的联络。”

吴知州抹着眼泪和瞿钰道明这几月来噩梦般的生活：“我们根本弄不清这些妖僧究竟想要什么，钱、权、人，他们全都不感兴趣，只是一日又一日地在城中杀人，又或蛊惑百姓，在城中心搞些什么。我们的人最终不敌，退守在此，只盼能有机会，杀出重围。”

吴大人复又感慨：“原本去往码头见您，是希望您即刻离开并州，眼下并州绝不是可久待之地，您若是有什么三长两短，下官就是有一百个脑袋也不顶用啊。”

确实，当即离开是上上之策，她原本只有一项任务，就是护送刹利耶伽安然回到婆利国，可因为那些鲜血，瞿钰必须留下。她不能让那些百姓白死。

瞿钰知道，重活一世，她定然是要杀人的。可她从未想过自己的箭所射向的是手无寸铁的百姓。不论是今生或是前世，她都不曾想伤害任何无辜的人。她所有一切政治理念也都是建立在天下苍生之上，然而今日雾散那一瞬，她心底猛地被人狠狠扎了一刀。

血腥味随风弥漫过来那一瞬像一根绳缠在了瞿钰喉口。如果说这是这里藏匿着的叛党要给他们的下马威，那她必须承认——是的，这样的做法恶毒、卑劣，却又确确实实行之有效。

这种疯狂让瞿钰甚至开始心生寒意。如果对方只是想要更多的土地，争取权力与地位，那么至少他们在面对普通百姓时会有所顾虑。可他们没有。他们毫无愧怍攫取他人性命，身披袈裟却无半点佛心。

连吴大人都说不清这些人是从何处而来的，他们一开始也只是把他们当做在此集结的叛军，还提醒周边一定要做好防御，以防遭到入侵。可谁都没到，州府才将这封文书送出并州，整个并州莫名被这股外来势力控制，再也没能有机会向外界传递信息了。

映儿昏迷未醒，李护发狂癔症地堡内的医师无人可治，今日杀人之事俨然已成了瞿钰的一块心病。不论如何，的确是她下令要求林少尉等人放箭——她就是真凶。

瞿钰靠坐在床旁，轻握帕子擦拭映儿额上时，些微走神。知道听见身侧低吟，才稍稍反应过来，低头关切地握住了对方的手：“映儿，你醒了，怎么样，还有没有感觉哪里不大舒服。”

周映儿轻摇着头，支撑起身子焦急道：“那位殿下……阿钰，王子殿下他出事了！”

“我已经知道了，现在……”

“他突然发了狂，那几位姑娘都还在他房里，你赶紧去救，他们，他们……”周映儿一面说着，却也渐渐在瞿钰的怀中冷静了下来，打量过周围摆设，终

于犹疑询问道，“这是哪儿？”

“我们已经上岸了，映儿。现在在地堡里。”

“地堡？”

“并州的情况，比我想象的要严峻。”

“那位殿下呢，还有跟他在一块的姑娘——他们还好吗？”

周映儿眼看瞿钰脸色沉下，连忙掀开被子要起身，去够床旁瞿钰给她带来的药箱：“我是大夫，我亲自去看。”

瞿钰忙搀住她：“眼下怜芮姑娘已经遇害，李护的情绪尚不稳定，此外，之前我与董詹士为能可控制住他，手略重了些。”

“怜芮姑娘遇害了？可明明……殿下先前与她颇为亲昵。我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