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1 / 2)
“嗒”一声响,玛瑙制成的棋子落在楸木棋盘上,被日光一照莹润剔透,在棋盘折射出数道交错的光影。袁钧坐在棋盘前,左手拿一本棋谱,右手拈着棋子,独自摆一盘古局。
今天袁昭一早就去御苑射箭,袁钧本来该同去,但他前几日言行无状惹恼天子,被罚禁足十日,现在还未满十日。
薛和文在旁边侍候,看袁钧指尖慢慢翻转一枚白色棋子,神情专注地研究棋谱,是完全沉浸于棋局的样子。常言道伴君如伴虎,今上的圣心尤其难测,在储君未定之时被陛下驳斥“无异禽兽”,这位大殿下却一点都不在乎,并把禁足的日子过得相当惬意,他今天睡到辰时末刻才起,用过早膳后,先练了半个时辰字,再看一本河川地理志,用过午饭又睡一小会,就吩咐人把棋盘搬到长廊上,一直摆棋谱摆到了现在。
薛和文自认善于看人,可袁钧住进延信殿后,疏远众人、拉拢袁昭、辱骂幼弟、惹怒天子……种种行为既不成关联也没有道理,只能让他离储君之位越来越远。
棋盘上“笃笃”响了两声,薛和文从思绪中抽离,袁钧扣着一枚棋子在棋盘上敲了两下。
薛和文的目光从袁钧手边的茶盏、香炉、唾盒等物件上扫过,发现并无异状,立刻询问:“殿下有什么吩咐?”
袁钧把手上的棋谱放到一边,问:“你会下棋?”
“小人略通。”薛和文恭敬地低着头,不与袁钧对视。
袁钧对这种听不出是真心还是自谦的答案并不满意,他换了个问法:“你的棋力跟比叔叔如何?”
薛和文委婉地回答:“小侯爷的长处不在棋艺。”
“那就是强过我叔叔。”袁钧看着薛和文,一派真诚地称赞:“叔叔帮我抄《兄弟篇》的时候,你是不是也抄了两张?识文断字、还会下棋,你还真不像个内侍。”
薛和文呼吸一窒,姿态变得更加谦卑:“小人残缺微末之身——”
“我可是在夸你,你怕什么?”袁钧打断他的话,少年人的语气听起来无辜而友善:“坐下来跟我下一局,一个人下棋实在没什么意思。”
薛和文已不敢拒绝,应道:“小人遵命。”说完跪坐到袁钧的对面,两人一起收捡起棋盘上的黑白子。
玛瑙棋子都装入棋盒,薛和文道:“不敢在殿下之前落子,请殿下执黑。”
袁钧也不推让,将装黑子的棋盒拿到自己手边,在棋盘正中落下一子,然后看了眼廊外的日光,随口问:“叔叔再有一个多时辰就回来了吧?”
薛和文看袁钧第一子落在天元上,心中梢松,围棋中有句俗语叫“金角银边草包中间”,他见过袁钧跟袁昭下棋,因为袁昭棋下得差看不出袁钧棋力如何,但一定不弱,现在初手下在天元上,那袁钧这一局也许只为消磨时间。薛和文在角地下了一步“点三三”,答道:“算算时间,应该是这样。”
袁钧迅速在棋盘上又落下一子,仍然不争角地,薛和文犹豫了一下,继续在四角落子,两人下过几手,袁钧有问:“你在叔叔身边多久了?”
薛和文心中再次警惕:“小人是建寿十年入宫,十一年到延信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