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1 / 2)
如太史局所奏,今年元月初一果然是大晴天,元庆殿中的灯烛已经熄灭,殿内依然明亮。诸位藩王、朝廷官员、各州进奏史已朝贺完毕,分立两边的盘龙柱后,轮到番邦使节一一上殿觐见天子,并奉上各国的贡物。
袁钧立在御陛之下,望着大殿入口处的平滑地砖,日光从外斜照在地面,反射出一片耀眼的金光。这是他坠马后第一次在百官前现身,因为袁从晟还未立太子,他身为皇长子比袁璞站得离御陛更近两步。袁钧刚刚跟袁璞一起跪贺天子,印证了“大殿下能说话”这条传言,众人暗中比较两位皇子,见大殿下开口无碍、风采夺人、立在那里直如玉树葳蕤生光;二殿下虽也举止得体,却年纪尚小,神情稚气而柔怯。
不少人虽然已站到二皇子一派,跟李氏一党交好,但此时都不免有了别的计较。
袁钧上辈子跟这些人打了十来年交道,对他们此时的想法不说明白十成,也能知道七成,但他现在更知道,这些人没必要拉拢。地面反射的金光看久了刺眼,袁钧忽觉荒谬:十年前的元日他也站在这个位置,那时谁能想到,元庆殿以后会被人一把火烧了。
殿前有人唱道:“宣西邺国使节入殿觐见!”听到“西邺”二字袁钧心生厌恶,抬眼去看对面柱子上的金龙。
门前的日光被阴影遮了一片,地砖上倒映出模糊的人影,两名西邺使节低头迈进大门,穿过两边的朱紫衣袍成朝亲贵走到殿中下拜,跪在略前方的正使朗声道:“元正启祚,万物惟新!西邺国下使白士奇。”后方的副使接话:“齐英。”
“拜见陛下,恭祝圣上万岁!万岁!万万岁!”两人俯身叩首。
袁从晟今天穿着大冕服高居御座,因为衣冠繁复看起来不像往日那么清瘦,反多一种高不可攀的威严,他抬手道:“履新之吉,与汝国同之,两位客使免礼平身。”
白士奇与副使齐声道:“谢陛下。”说完一齐起身。
一名内侍端着空托盘快步走到白士奇面前,白士奇将手中的贺表放在托盘上,又谦恭地垂下头高声禀道:“鄙国国主以金三百镒、骏马八十匹、白狼一头、豹皮二十张、虎皮二十张、鹿皮四十张、鲨皮刀十五把、海添香五百斤、沉速香三百斤、明月珠十斛敬奉陛下,再贺今岁之喜。”
袁从晟没把这点东西放在心上,因为每年大朝会这些属国来上供,说是上供其实是打秋风,带一些不值钱的东西来换成朝的回赐,不过西邺国的贡物在诸国中已经算丰厚了。袁从晟含笑让使节回国后代他向国主致谢,白士奇也照流程做感激涕零之状。
副使此来中都,原因之一就是想见见神交已久的成朝天子。来之前白士奇提醒过他,在朝会上久久直视天子是逾矩行径,副使便打定主意,这一回且随便看看,看到了就把目光转开。白士奇的贺词快说到尾声,副使抬起头迅速往御座上一看,但御座太高他跟袁从晟又相隔略远,天子头上的通天冠还垂下数串冕旒遮了眼睛,只能大概看出是个清俊的男人。
副使心中失望,转开目光看向御陛之下,倒把袁从晟的两个儿子看得一清二楚。袁璞虽然幼小怯弱,但生得很是可爱,袁钧更是往那里一站,便是汉人书中所写的乌衣子弟、王谢风流。
副使眼里露出赞叹之色,心中暗道:可惜了,却不是我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