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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饭之后安宇亭很自觉地抢着洗了碗, 易亦也没有阻止她,收拾好桌子之后去了书房。
安宇亭探头探脑地在门口张望, 发现他好像是戴着眼镜,对着电脑像是在写什么东西。
像是心电感应一般, 他转过头来看了她一眼。
安宇亭缩手缩脚的, 不知道怎么反应才好, 心里唯一的想法是这人带起眼镜来居然人模狗样的。
他对着她招招手,示意她进来。
她小步踱进去, 感觉这里是很私密的地方,有点紧张。
“等一下你就说我是你男朋友, 不要说是心理医生或者什么别的。”易亦给她拖过来一把凳子让她坐在自己的旁边, 双手在电脑上敲着字。
安宇亭好奇地看了一眼电脑就放弃了要看懂的想法, 视线移动到桌子后的高高大大的书架上:“为什么啊?”
易亦很耐心:“很多家长对心理医生很排斥。”
“好吧。”安宇亭表示他说的很有道理,“你这里怎么还有数学书呢。”
她的视线锁定在高高的地方摆着的一本《通向实在之路》。
“随便看看,也有物理的内容。”易亦瞟了她的视线所在一眼,“消遣。”
安宇亭瞪大眼睛看了他一眼,发现他不为所动,只是继续敲着键盘。
无形装逼,最为致命。
她还是去整理刚刚睡过的床和被子吧。
安宇亭刚走到学校门口,手机就响了。
“安老师您好, 我是王一帆的姨妈, 您现在在学校吗?”听上去年纪也不大。
“我刚到学校门口, 您在哪里?”安宇亭一边打电话一边左右张望, 易亦看着她皱了皱眉, 拉着她站定。
“我在她们寝室楼下,给她送了点东西。”
“好,我查完男寝就过来。”安宇亭看了一眼就近的男寝,“很快,请您稍微等一等,可以进去宿舍里面避避风。”
“没关系,您忙,我不着急。”
听着语气都很好。
“我陪你上去吗?”易亦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安宇亭慌忙摆头:“不用了不用了。”
她一个人进男寝就够尴尬了。
看到易亦有点失落的样子,实在是稀奇难见,她忍不住安慰他:“等一下带你去女寝。”
嗯?
“的外面。”
王一帆的姨妈和她长得很像,安宇亭一走过去就看到了一位额长得也不是很高的女家长站在那里,手上提着一袋子东西。
她凑上去:“您好,不好意思让您久等了。”
王一帆姨妈看到她十分惊讶:“您是安老师吗?难怪一帆那么喜欢您,您真年轻,看着和她们那些学生一样大。这位是?”
安宇亭只笑:“这是您给她带来的东西?这是我男朋友。”
易亦在旁边笑得得体。
“这是给她换下来的床单和被罩。”王一帆的姨妈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孩子自己不好洗。她妈妈也只有过年才回来,爷爷奶奶年纪大了,我就来帮帮忙。”
这么一说真的是挺不容易的,安宇亭讷讷地开口:“您也知道她之前的情况吗?”
“我刚刚看到了,她的手臂上面确实有一些划伤。”王一帆的姨妈的情绪也低落下来,“还好都不是很深,我们也没有想到孩子会这么逼自己。我刚刚跟她说了,我们最大的希望是她可以健康的成长,成绩不好也没关系,只要努力就行了。她刚刚又哭了,这孩子以后估计还要麻烦您。”
听到手臂上的划伤安宇亭的心里一紧,想不到家长看到孩子身上的伤会是什么心情。
就连她都觉得揪心。
她感觉到自己被人戳了一下,意识到易亦在她旁边,这是让她再多问问情况吗。
“她初中的时候会这样吗?”安宇亭问出了自己心中的疑惑,“她一直说家里对她的要求很高,总是会给她定一个目标。她现在的目标就是想上一本,但是考上太难了。所以一本是家里之前给她定的目标吗?”
姨妈笑的有点尴尬:“我和她妈妈我们其实很少要求她,主要是她的爷爷。她爷爷本身就有点固执,对别人的要求很高。我们这次也说他了,以后不会再给一帆灌输那些思想了。您之前说的建议我们也参考了,我和她妈妈也觉得转文科挺好的,能不能麻烦您帮忙劝一下?”
安宇亭点头:“当然,我也觉得她的文科基础挺好的,就是数学再加把劲,我会更多的关注她的,最近再劝劝她。”
姨妈一边说着谢谢,一边靠近她:“安老师,我们去那边说。”
安宇亭不知道她想干什么,还以为有什么不方便的事情,撇下易亦,给他一个眼神让他稍安勿躁。
易亦站在原地,看到两个人走向一个有些暗的角落。
紧接着一连串的叫声和挣扎从那边传过来:“不行不行不行,不要不要不要,我还要查寝,您赶紧走吧。”
安宇亭重新出现在他的视线中时,她的大衣有点凌乱,看上去有几分狼狈。
后面的人还在往她的大衣口袋里塞什么东西,易亦跨步上去把她拉到自己身后:“时间不早了,您也赶紧回去吧。”
“我就是…….”王一帆的姨妈手上的东西差点暴露在光亮之中。
易亦微笑:“这是她的职责,您不用想太多。”
安宇亭在后面平复了一下情绪,赶紧点头:“对,这都是我该做的,您赶紧回去吧。”
王一帆的姨妈站在黑暗中焦急地看着她:“安老师,就是一点心意……”
“我还得查寝呢,我先上去了,不送您。”安宇亭一溜烟跑到了更光明的宿舍楼内。
就连易亦都被她孤独地甩在了下面。
“去吧。我先回去。”易亦见她又顾虑地看向自己,扬了扬手上的手机,“一会儿手机联系。”
安宇亭点点头,又对黑暗里的人说了最后一句话:“那就这样,您赶紧回去吧。”
说完头也不回地上了楼。
回到宿舍的时候她的心还在砰砰砰地跳。
直到手机震动起来她才回神。
Yi:那个人给你递红包了?
安宇亭一使劲差点把自己的大腿拍红了:你怎么知道!
随后暗戳戳地加了一句:还挺厚的……
肯定不是五百的厚度,要么1000,要么2000,原谅她没收到过那么大的红包,只能靠猜。
Yi:吓到了?
安宇亭:对啊,这要被人发现了不得告我贪污受贿啊……
Yi:没人会告你。
安宇亭一下子激动起来:作为一名在党的光辉下长大的光荣好少年怎么能做这样的事情!
Yi:我记得你还没有入党。
安宇亭脸一红:不行就是不行!
是,她的工资很低,低到不到4000块钱,没眼睛看。干的活,工作时间远远超过了她工资两杯的工作量,她很不开心,很不服气。
但是她不能拿这种钱。
她在学校干的活,应该是学校给她发钱,不应该是家长。
Yi:别着急,以后这种事情会很多的,你很负责,渐渐的家长们会看到你的努力。有一些家庭条件好一些的家长会经常打电话想跟你面谈。
Yi:有时候就是想让你多关注关注她的孩子。
安宇亭:我不会接的。
Yi:像这种要和家长面谈的情况,如果不想接家长的红包,尽量在办公室跟她谈。
对,办公室有人。安宇亭记下来:易医生,您是不是也遇到过这种情况。
那边的易亦一怔,摇头轻笑。
也是,这两个常年被诋毁接红包的职业。
他坦然打字:对,遇到过,不过我见多识广,不像某位小朋友那么慌乱。
安宇亭撇撇嘴:是,您是见多识广,您最厉害了。
洗漱完毕躺在床上了,安宇亭睁着眼睛看着白花花的天花板。
她的脑子里面不停地跳出手机短信的工资提醒和刚刚那一个死命地想要塞到她手里来的红包。
现在回想一下那个厚度,应该是2000。
这也太讽刺了。
她转了个身,眼前还是白花花的一片墙。
她隐约记起来,她读书的时候她的妈妈好像也会请班主任吃饭,好像也悄悄塞过红包…….数字的话,200左右?
不能要,一个转身把自己的口鼻扑在枕头上。
过了几天,吃午饭的时候她和何景瑜暗示起这件事情:“听说有一些班主任会收红包……”
何景瑜点头:“是啊,我们学校的老教师这种收入的还挺多的。听说那些好班一学期的这种收入能有接近两万。”
安宇亭吓得瞪大眼睛,她以为昨天那个红包就已经够大了。
“我前两天问过我们的工资详情了。”何景瑜叹了一口气,“2000多那个是基本工资,另外两个一个是班主任津贴,一个是课时补贴。听说文科班的班主任,推荐学生去学艺术,一个指标2000到3000。教数学的老师给学生一对一补课,一个小时也是两百多。”
“不管怎么样别人都有挣钱的渠道。”
安宇亭听的目瞪口呆。
她是不是太……简单了?
“要不你也去给人补课?”何景瑜跟她开玩笑,“反正我是不可能挣到这份外快啦。”
安宇亭把自己的头摇出了虚影。
“你不觉得怪怪的吗,明明是自己班上的学生,随时都可以问你问题,你却去给人家补课。”安宇亭对着她什么都能说出来,“这不是很奇怪吗,而且一旦和学生扯上金钱关系,你的身份在学生那里一定会某种程度上的扭曲吧。学生一旦觉得你的付出都是用金钱可以买到的……”
后面的话她没有说出来,但是已经很清晰。
何景瑜叹了一口气:“那我们就先穷着,说不定哪天就涨工资了呢。”
可惜的是这个愿望一直到这学期快要结束了,都还没有实现。
期间在十二月头的时候还发生了一件让安宇亭感觉十分尴尬的事情。
她已经能够接受和易亦装出男女朋友的关系,在学校老师笑呵呵地问起来时她也能够自然对答。
偶尔和他装模作样在学校晃一圈,学校老师投来的欣慰的目光她也能够熟视无睹了。
直到十二月头她收到了一条来自易亦的微信。
Yi:最近学生怎么样。
安宇亭:很不错,谈恋爱的疑似分手,有一天上课上着上着哭出来了,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数学太难把她吓哭了。结果一问,男朋友出轨了,小小年纪的,净不学好。
每次她聊天的时候都会一段一段地发过来,有点小话唠,跟她平时装出来生人勿进的样子一点都不像。易亦都已经习惯了,也不催她,就等着她发过来第二段。
安宇亭:第一名转走了之后本来还挺难过的,但是那个名字很有意思的男生,就是周大劲,最近学习的势头挺好的,几次数学考试都是一百四十几。
Yi:那很好。
鼓励她一下,毕竟是她教的科目。
安宇亭果然在那边洋洋得意地笑了:那当然,我是谁。所以这就是班上新的领头羊咯。
Yi:之前说还有其他想转班的学生?
安宇亭:我上次专门在班会的时候说了这件事,现在已经没有蠢蠢欲动的了,我真棒。
安宇亭:然后王一帆那个小姑娘,上次跟你谈过之后也没太大问题了,不过我还是经常跟她聊一聊,想让她转文科,暂时还没成,但是小姑娘的理科确实,惨不忍睹。
Yi:如果有必要我可以再帮你和她谈谈。
安宇亭:等这次考试吧。啊啊啊啊啊,这半年过得好慢啊,我觉得比我前半生都过得长!
Yi:你前半生确实不太长。
Yi:那你这个月月经正常吗?
安宇亭本来还准备怼他上一句话的,看到这句话差点把手机扔出去。
届时她正躺在床上,整个人一下子弹起来,不知道怎么回他。
顺着他的话一想,自己这个月好像真的又推迟了。
Yi:所以是不正常?
安宇亭:你到底是为什么要问这种问题啊?!
Yi:你还是个小姑娘,因为压力太大会出现月经不调的情况也能理解,没有器质性病变的话主要就是调节心态。
她想起来了,月经不调是她自己透露给他的,就那天喝多了,啥都跟他倒了出来。
还不是想跟他说话。
Yi:最近几天别太把班上的事情放在心上,可以适当的进行一些运动。
安宇亭怕他还要跟她说什么让她不想看到的东西,赶紧阻止他:够了,别说了。
Yi:哦,好,明天中午带你去吃最近一家新开的饭店去吗。
安宇亭……
没出息地同意了。
假装易医生女朋友最大的好处就是可以跟着他在城里到处找吃的,明明之前的体重在45以下的,现在她已经不太敢上秤。
至于付钱的事情,她坚持AA,两人偶尔轮流着来,吃得也没有心理负担。
只是他就像个预言家一样,当天晚上她的大姨妈就来看望她了,这一次坚持得久一点,来了两天,第二天吃完饭基本上已经什么都没了。
没有丝毫好转。
即使是这一学期快过完了,也没有任何要变正常的趋势。
从厕所里出来的安宇亭如是感叹道。
“小安,李主任刚刚来找你有事儿。”门口的老师提醒她,“你要不去一趟政教处。”
安宇亭甩水的动作还没停下来,听到说是李主任找她有事她头一下子大了。
准没好事:“行,谢谢您,我这就去。”
政教处除了她之外只有另外一个女班主任和李主任。
那个女班主任她认识,姓魏,但是跟她不熟,因为不在一个年级。
大约一米七几的个子,不算瘦,所以整个人看上去,很有气势。
李主任一看到她就朝她招招手:“安老师,快过来。”
这么热络,不像好事。
“是这样,学校最近有一次班主任外出培训的机会。”李主任的笑容不减,“学校的意思是高一高二各派一名班主任,我就给推荐了你们。”
培训?安宇亭对这两个字完全是陌生的。
但是站在旁边的魏老师一点都不客气:“那带队的人呢,去可以,我们可不管帐。”
就是这个气势!安宇亭恨不得当场给她鼓掌。对于这个老师的脾气她早有耳闻,这还是第一次看到她怼领导。
李主任也不生气:“当然当然,安全办的吴主任带队。今天叫你们过来就是提醒你们把这周六和周天的课换好,你们这周五的晚上出发,周天晚上才回来。”
安宇亭的小脸一下垮了。
她和易亦约好了这周六一起去吃榴莲猪肚鸡的。虽然这名字听着不是很正常,但是她就是个很爱吃榴莲的人,这次好不容易是她提出来的吃饭。
回到办公室之后她就开始跟易亦联系:易医生,呼叫易医生,易医生在吗?您的班主任有事找您,请到班主任办公室来一趟。
没人回她消息,看来是在忙。
她转过去跟何景瑜吐槽:“学校安排我周末去培训,我还得去调课。”
一天到晚上课的感觉她可是体验过了,上次帮语文老师上课的情形还历历在目。
仅仅是待在教室里看他们背书也是很累的。
“这破地方还有培训呢。”何景瑜惊讶,“我还以为天天上课就行了。”
“哈哈,连你都开始吐槽了。”安宇亭开心的笑起来。
“请问,易老师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