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6(五更)(1 / 2)
听到此处, 沈如意起身笑了, 心里面却更不舒服,这郭子琪怕是一点都没把她当回事,闵行是什么人她岂会不知,怎会无缘无故对他动手。
还没等到她开口, 慕夜便提前掷了一个茶盏过去,打到了郭子琪的膝盖上, 郭子琪直愣愣的跪了下来, 膝盖磕在地上扑通一声。
沈如意吓得身子抖了抖, 便又听见慕夜道:“自己下去领军棍二十大板, 下次再对卿卿无礼, 就领双份。”
“臣领命。”郭子琪叩首,然后从怀中掏出一个信封,双手呈上, 抬手过头顶。
慕夜看了沈如意一眼,她便走上前去接过郭子琪手中的信,这次更近的看清了他的脸,实在是精彩。
闵行缘何对他下了这么重的手?
虽是没什么大碍, 但也够丢人的了,郭相那么爱面子的人, 怕是不好受。
沈如意接了信,却没有立刻递上去,等着郭子琪离开,沈如意便收起笑意冷着一张脸, 将信放在背后,直直看着慕夜。
慕夜见了她的目光,感受到了从脚底泛起的冷意。
“你以为你是金刚不坏之身吗?我师父,不钟神医没交代你不能动武吗?”沈如意是真的生气,郭子琪犯再大的错,哪里用的到他亲自动手?
慕夜没吭声,只是等着沈如意消气,却发现她瞪着眼,丝毫没有放过自己的意思,便假装捂着胸口咳了起来。
眼见他咳了很久,不像是假装,沈如意立刻递了水上去。
“京中来的烫金信封,想必是要事,宫中特质的红封檀香腊封,快去拿来。”慕夜喝完水,不敢抬头看沈如意,只低头沉着声吩咐。
沈如意不敢马虎,只得乖乖的递出信。
眼看着慕夜将信打开,却在半路停了手,吩咐她道:“去帮我找个火盆来,顺便去闵行手里要钟神医给你留的信……”
这是故意要支开她,沈如意扯了扯嘴角,虽是心里边不好受,但是还是按着慕夜的意思,离开了他的营帐。
“切,还神神秘秘的,有什么大不了的,不就是宫中的信吗?”沈如意一想到宫中的信,能用这东西寄信的,也就只有皇后了。
楚若云寄过来的信,上面有什么她还真是有点好奇。
不过慕夜说得没错,师父留给她的信,或许更有意义。
关于信中的内容,她曾想象过很多版本,可能是关心她的身体,然后告诉她这孩子可能有问题,给她留下几个药方。可种种形式,她却没想到会是眼前这般——
此刻,她颤抖的拿着信,看着信上的内容,心中百转千回,翻江倒海,却不知道怎么才能让自己镇定下来。
“如意,你如今这胎跟你母亲怀你弟弟是一样的,如果不早日去去清胎素,以后再难有孕。为了一个死胎,顾家和皇后都不会放过你的,皇上护不住你。”
“我是顾家的人,当年你母亲的死,有我的责任。”
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她的营帐里面火光摇曳,自己的影子在烛光下拉得长长的。她从第一个字看到最后一个字,又翻到第一个,挨个字都不敢错过。
母亲的死,是顾家做的,就是因为他们瞧不起父亲。姑姑进宫,也是顾家做的,父亲的死,是顾家推波助澜。
就连楚若云冒名顶替,顾家都有一个份儿。
这就是母亲心怀愧疚的母族,为什么,连自己的师父也都是顾家安排的……这世上,还有谁值得信任。
一个个人影在沈如意的脑海里过去,所有能被她信任的人,全都死了。
老天爷,你为何如此对我!珠玉姐姐,受尽屈辱,自杀身亡。我父亲,尸骨无存。沈家高门,一夜落寞。
母亲弟弟,被顾家害死。珍珠清荷,被皇后算计。慕夜身居高位,却受此折磨。
她后退几步,坐在床上,微微喘气,额头上布满细细碎碎的汗珠,整张脸失色。手扶着床边,将手中的信一点点蜷缩起来,怔怔地望着墙上挂着的侍女闻香图,满身的哀哀凄苦。
师父信上最后说,只要她失去这个孩子,被慕夜恨她,被楚若云身边的人知道,她们就可以得暂时的安全。
想要躲过顾家出手,就必须得失宠……顾家,真是好笑,原来顾家嫡长女嫁入沈府,对顾中堂来说是侮辱。
原来父亲尸骨无存,在顾家眼里是罪有应得,而她留着母亲的血,却对顾家来说不如楚若云这般有手段的人做皇后。
她的外祖父,军机处大臣,顾怀远,大晋的中堂大人,将她父亲看做是贱民,将她看做是野种。可真是世故机算,还派二表哥照顾她,不过是将自己也当做棋子而已。
她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好好的一个人生,最好到今天却像是一个天大的笑话。朝堂中风起云涌,边疆征战不断,沈家破灭至今一年有余,沈如意自诩时运不济。
却没想到,都是别人的步步算计,父亲一生纵横绣场,极好面子,风流倜傥,最好算计。
可落在面前的这一切,怕是父亲知道的话,会气活吧!沈如意在心里跟自己开玩笑,却觉得有些无力。
刚想站起来,便觉得一阵眩晕。
她顺着床边慢慢蹲下了身,抱紧手臂:“明明天光未落,她却觉得现在如深夜阴寒刺骨。”
一只手轻轻地落在她的肩膀上:“卿卿……”慕夜的声音里带着满满的心疼,看着沈如意的手上滴着血,“你的手受伤了,朕给你擦药好吗?”
沈如意偏头看了一眼自己握着信的手,血已经将信纸都印湿了。她一时间接受到这么爆炸的消息,头痛欲裂,心痛的要窒息,哪里还能感受到手上的痛苦。
沈如意坐在床边,将自己团起来的纸来来回回铺平,手上的伤口一扯开,便又蹭到纸上一点。
她不死心,还想将信再看一遍。
慕夜原是想让她好好发泄,现在却忍不住她这样为难自己,拉住她道:“卿卿,你听我说。”
“我不听,我凭什么要听你说?”沈如意直接甩开他的手,言语行动激烈,眼泪纷纷落下。
慕夜松了一口气,却见她的哭泣又戛然而止。
“沈如意!不过是顾家和楚若云,很容易就能解决的,再等等。”
沈如意望着慕夜,像是没听明白他在说什么一样,微微蹙眉,眸中全是茫然。
慕夜放缓语气劝她:“放心,我一定帮你。”他寻来沈如意的药箱,将里面的药挑出来,稳稳的握住她的手,想要给她上药。
沈如意缩回手,低低的道:“你什么都知道,从一开始,就什么都知道,对不对。”
慕夜没办法反驳,他虽然不是一开始就知道的,可后来他调查过她,所以知道这些事情比她要早。
“可惜,你还有一些事情不知道。”不等慕夜开口,沈如意又道,她一点都不需要慕夜的回答。
因为师父这封信是慕夜让他写得,师父已经在信中说明了。
慕夜还不知道她有孕的事情,师父交代她的事情,她一定会做得漂漂亮亮的。
有些事情,他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事情。卿卿说得是什么意思,慕夜看着她的表情,心里有点发慌。
他握了握拳头,想问问她到底是什么事情,但又想到她不会告诉他,便收回了念头。这一切到现在这种状态,有很大一部分是他的责任。
慕夜还记得他们刚刚见面的时候,他问她如果别人骗她会如何,她说,骗人的人,会撒无数个谎,所以我被骗过一次,就不会相信第二次。可她还是一次次的原谅了他,他自小到大,也没有信过谁。
可他信她,愿意将性命交付的信任,她是他心底最深处的光,她是他最美好的心愿。
虽然很多时候,慕夜就清楚,这世上有些东西,你拼尽全力以赴汤蹈火可能会得到好结果。比如功名利禄,名垂青史,一统江山,腰缠万贯。可有些事情,即便你拼了命,也无法换来你心中所愿,比如感情,比如信任,比如原谅。
他是个理智的人,可偏偏一遇见沈如意,他的心就乱了,所有的理智也就通通不见了。
他依然记得他们在一起的那个夜晚,那是他与生俱来最满足的一次,他想过那么一次,死也足以。
即便他们没有获救,困在山洞里抱着她死去,也算是一种自由。
他一直是为了她活下去的,很多次。
慕夜伸出手,将沈如意的睡穴点了,随意看了一眼她手中被血迹染了的信,帮她放到枕头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