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0(三更)(1 / 2)
熊熊的火舌伴着浓烟萦绕在鸾凤宫的上空, 走在宫道上便看见那方向的火光映射得黑夜如昼, 路上的侍从扯着嗓子大呼:“赶紧去西巷道的井中挑水,宫里的水不够,快快快。”
宫人们相互奔忙,乱作一团。
沈如意跌跌撞撞得往鸾凤宫的方向跑, 不断有太监宫女来来往往,她都视而不见, 等着越来越近, 她先闻到了浓烈的烟雾, 走到门口的时候, 木头传来噼里啪啦的燃烧声, 紧接着火光中的一根房梁直接烧断,化作一道影子落在了大火里。
她来到这儿的路不算近,怎么也得有一刻钟, 可即便用尽了其他几个宫里的水,这火势还没控制住半分,反而越烧越烈。
沈如意直直的盯着大火,灼烈刺眼的光让她差点落下泪来。这样的大火, 在里面的人,怎么可能活着。她低头缓和了一下眼睛的不适, 四下扫了一圈儿。
看见凤鸾宫一个眼熟的宫女,直接上去拦人,扯着人家的衣袖,压下心中的惊慌问:“太医局的珍珠女史在哪儿?”
小宫女被问得一头雾水, 都这个时候了,谁还管什么珍珠假珠的,想绕开她继续去取水。
却被死死持住,动弹不得,小宫女低头看了一眼她微微发颤的手,皱着眉头道:“这位女史,现在宁贵妃被困在火钟,你却关心一个太医局小小的女史,这不是添乱吗?”
被小宫女一句话伤得体无完肤,没错啊,她和珍珠只是太医局的小小女史,不过是这宫中的奴才,哪里配得上别人的关心爱护。
被这话刺激的有些怒极,如意怪笑着盯着小宫女道:“小小女史,那你算什么?”
小宫女被她突然的变化,吓得一惊,蹭着脚后退,疯狂吞咽着口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慕夜恰巧赶了过来,见到这一幕,快步上前将如意用力的揽在怀中,看了一眼小宫女,给了个眼神示意她下去。此刻,也顾不得许多了。
“卿卿。”慕夜皱着眉头,想了许久便也只能喊这两个字。
“别这么叫我,你不配!”
沈如意挣了几下,没挣开,便放弃了。
两个人就这么僵持着,大概有小半个时辰,来来往往的宫人才将这突如其来的大火,给彻底浇灭。
火光没了,夜里的灯笼不够亮,没有房屋投射过来的光,鸾凤宫的偏殿显得黑漆漆的。
“皇上,珍珠没有死,对不对?”她希望有人能给她一个答案,告诉她珍珠不在这场火里,告诉她这一切是场误会。
不是慕夜联合皇后精心谋划的局,不是因为他们想送走清荷,而将珍珠当成一颗棋子,把她当成傻子。慕夜明明说过,珍珠像是她妹妹,怎么忍心如此害她。
那样一个如花的年纪,却活生生的被这样得大火烧死,那该有多痛啊!
“你怎么不说话?”沈如意又问,带着一抹怆然的笑。
慕夜不知道怎么答她,这一切都是皇后安排的,他根本不知情。
但即便是他解释,也根本解释不清,如意也根本不会相信。
“朕……”话还没说出来,便被沈如意推开,往后一个踉跄,被人扶住。
侧头一看,是皇后,慕夜厌恶得甩开她的手,往沈如意的方向走去。
沈如意见了太监们抬了一个人出来,浑身上下已经成了黑焦色,被烧焦的肢体已经萎缩,身形已经看不出来,只是隐约知道是个女子。
“来人,多掌几盏灯。”慕夜吩咐道,宫人们立刻取来灯。
别说是宫女,就连慕夜看着这具女尸,都觉得有些骇人。下意识地伸手挡住如意的眼睛,却被如意冰凉得手捉住。
那刺骨的凉意从指间传到慕夜的心尖,刺得他微微发痛,他拿手回握了她的指尖,似乎想用自己宽厚的手掌温热她,但徒劳无功。
着急赶来的仵作已经验完尸体,回禀道:“皇上,这具焦尸确认是女性,至于身份无法确认,但按照她所带的首饰,应当是宁贵妃。而且,小太监发现她的时候,她正好躺在床榻旁的地上。”
“饰品呢?”
慕夜刚问完,一个小太监便将女尸身上的饰品在一个锦帕上呈现出来。
“便就是这些了,都是从这具尸体上搜罗出来的,已经送出司珍房查看过了,确实是贵妃的贴身之物。”慕夜扫了一眼,便吩咐人拿下去。
皇后特意安排的此事,即便是想查,也根本查不出什么。
小太监将东西一翻都腾到一只手上,打算收起来,沈如意瞥了一眼,便见了一个金镯子,小太监刚往外走了几步,便传来了一声:“站住。”
如意转过身,走到小太监面前道:“把帕子打开。”
皇上就站在一边儿,小太监不敢造次,只得重新将手中的东西打开。
沈如意垂眸将自己盯上的那个物什捡了起来,细细得敲了,果然是珍珠随身带着的。紧握着手中的镯子,手有些发抖,她皱着眉头,竟然有点想笑。
诡异低沉的笑传进在场每一个人的角落,笑着笑着,如意的脸就落了下来。
走到慕夜的面前,举着手中的镯子问他:“这是珍珠随身携带的东西,你怎么解释?”
铁证如山在前,让她怎么信他。她其实想相信他的,至少那样的话不会让她觉得自己是个玩笑,是天底下最大的傻子。
慕夜微微垂头,看着如意的泪成串的滑落,悲哀又无力,他怎么解释都是百口莫辩,她是不会信的。
“芙蓉,这件事情是我属意的,和皇上无关。”皇后站出来开口,这话自然是向着慕夜的,沈如意瞪了一眼她,便听慕夜道:“这里没你什么事儿,赶紧滚吧!”
这话自然是对皇后说得,当着这么多宫女太监,他这么拂了皇后的面子,是在安慰她吗?沈如意心想。
“皇上,您不是说了珍珠蠢笨,以后定然会给芙蓉添麻烦,臣妾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您啊!”一边说着,一边楚若云还挤出了几滴鳄鱼的眼泪。
沈如意浑身的汗毛都怵立起来,深入到每一个毛孔的恨意,让她喘不过气,在慕夜眼里,她到底是什么,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工具,还只是一枚棋子。
即便是深深的喘息,也难以掩盖汹涌而来的情感,但理智告诉她,她不能这般,若是这般他们就赢了,她定要伤了她的人付出代价。
她这般想着,慕夜动作更快,只见慕夜死死地掐着楚若云得脖子,面容上奸诈凶狠,口中的话毫不留情:“你别以为我不敢杀你,小心着你自己的小命。”
楚若云被他掐着脖子,一张脸胀成了猪肝色,手死死的摆着慕夜的一只手,可怎么都掰不开,就当真的觉得要死了的时候,慕夜终于松开了她。
“不想死的话,立刻滚,所有人都给朕滚出去!滚!”
如意看见慕夜毫不留情地将楚若云推倒在地上,嘴角挂上一抹冷笑,男人都是这样,总是做了事儿不承认,一个百口莫辩的皇上,一个楚楚可怜的皇后,真是好大一出戏。
此时,午门外的角落,有一驾马车,是皇后派人接清荷的。清荷远远看了一眼,心下不安,拉着珍珠停下,换了个方向,往乱葬岗那边走。
“清荷,我们杀了人,我好怕啊!”珍珠踩着白骨走过乱葬岗,想起刚刚自己杀了人,一阵冷意从脚底袭来。
清荷看了一眼她,看着她煞白的一张脸道:“你觉得她无辜,那你想想你自己。”
“如果死得不是那个人,那么被烈火烧死的人就是你!”清荷没有想到,皇后手段竟然这么拙劣,光明正大的要害了珍珠,不过幸好她们已经逃脱了那个深宫。
那个地方,即便是她身死在烈火里,也绝对不会再回去了!
深夜恢复了寂静,皇宫的午门处养了神鸦,仔细听便能听见,清冷的月光从窗户洒落进来,正好照到了梳妆镜前。
沈如意拿着木梳,一点点的笨拙得打理自己的头发,镜子中的人儿一双桃花眼眼皮哭得有些微微发肿,即便如此,还是止不住落泪,屋里的碳火燃烧还带着松香,是珍珠看她喜欢特意加的。
现在这房间的处处,她都还能想起珍珠的身影。
“珍珠,其实是我害了你!如果不是我执意要带你进宫,你不会遭受此难。”沈如意看着手中的金镯子,她听珍珠提起过,是她母亲留给她唯一的物件儿,自己肯定替她好好保管。
沈如意抬起头,看着镜中的自己,笑着道:“沈如意,振作起来,你这个样子,他们就得逞了。”
她从来对装扮自己并不上心,但这一次不一样,她要画得美美得,等着慕夜来。
慕夜自己一人坐在凤鸾宫偏殿的断壁残垣里,吹着凉风,等着郭子琪来寻的时候,他身上的雪已经落了一层,眉眼上都是一层冰霜。
郭子琪将慕夜身上的雪都担下去,将自己的披风卸下来给他披上,站在一旁给他打着伞,嘴里面骂骂咧咧得道:“这群狗奴才,平时一个个都机灵着呢?现在都哪儿去了。”
不过不管郭子琪说什么,慕夜都没有吭声,直到太阳初起,慕夜才开口道:“这么急,有什么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