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1 / 2）

046 皮相

这段岬角是岛上的特殊地形, 海岬由低到高, 先是从水中缓缓抬升至岛上，接着遇到一座三四丈高的巨岩, 猛地升高，与岛上山丘的脉络会合。这段海岬一旁就是岛上可供船只停靠的环行礁屿，另一侧, 则是岛上先民们在岩石上硬生生凿出来的盐池。

而安若的意思, 是在这段岬角的巨岩上修筑一座角台，规模无须太大, 只需要修筑一个可以让一两个人容身的一段石墙，墙上留有垛口即可。按照安若的设想，若是海上有人来犯, 想要上岛，则必然会将船在环礁一带停靠。这座岬角上有一个角台, 就像是从岛上凭空伸出一只手, 扼住了上岛的必由之路。

还未等杜骁表态，安若先问宋十三：“老宋, 你看筑这样一个角台，可行么？”

宋十三将安若用树枝在地面上划出来的角台形制看过, 又亲自走到那岬角上察看了地形，回来冲安若点点头, 说：“可行是可行的, 但是要堆这角台, 需要在山里另外采石。因此工期也不会太短, 要像老万那样三五天就筑成那肯定是不行的，十天半月估计也够呛。总得要上两三个月才行。”

“两三个月啊！”安若听着有些失望，不过她立刻转了过来，说，“也没事儿，万一真有紧急的时候，着急要筑这角台，咱们拆一座石屋，那石料也够了。”

宋十三与杜骁都愣住：连房子都拆？

安若却很高兴，自己在海岬上转了一圈，转脸望向杜骁，这才想起来：“哎呀，我自说自话了，这事儿，还得该你杜岛主点个头才是。”

杜骁心道：你既然早已自作主张，岛上的工匠们又都乐意听你的，这会儿还问我作甚？

但是安若多少还是尊重了他的权威，杜骁便也借坡下驴，沉思了片刻，点点头说：“安若想得周密，也不无道理。”

“但你不觉得，一面赠盐以吸引旁人上岛，一面又修筑工事防御，你自己的做法不也自相矛盾了些么？”杜骁突然话锋一转，反将了安若一军。安若赠盐之事，他到现在还有点儿耿耿于怀，不是说安若做得没道理，只是大家既然已经互相剖白了是上了一艘贼船的利益共同体，她若是事先打个招呼……他难道还会拦着她不成？

安若闻言，“嗤”地笑了一声，道：“杜岛主，人家都早已经翻篇儿了，你怎么还在算旧账？”

杜骁眉毛一扬：这才过去没多久的事儿，怎么能说他是算旧账？

安若不理他，掰起指头给他算：“前儿个听来岛上的人说了，这岛，半年风向一变，风向变了之后这半年里岛就一直都处在航道边上，因此岛上来人根本就不可避免。咱们这么多人不能总像以往那么避着。再说了，咱们也无法预判来岛上的人是好是坏，能事先做些防备，总归是好的。”

“其次，眼下仅凭咱们自己劳作，缺这缺那的，十年，十年内咱们能离开这个岛么？想想岛上的先民们，他们做了那么多的事儿，最后还是没能离开，全都困死了在这岛上。咱们既然不想一辈子困死在这岛上，与外人打交道就总是免不了的。”

杜骁想想那修罗场埋骨地见到的惨烈场面，心里微凛。一定程度上他同意安若的意见：十年……十年之后，他怕是心里就先老了，一腔热血已冷，再也没有了回归大陆，为自己正名的动力，怕只想老死在这个岛上。到了那时，岛上若真的起了内乱纷争，大家自相残杀，他怕是会就此束手，一了百了。

“既然避免不了与外人打交道，又无法控制来人是良是莠，那为什么不事先做下准备？世人做事大多是如此，一手与你友善地相握，另一手握拳随时准备击出。否则上天让你一人身上生出两只手，这是做什么呀？”

安若一通歪理滔滔不绝地抛出来，杜骁彻底噎住，无言以对。偏生听到这时宋十三极其不合时宜地“哈”一声笑了出来，赶紧收住，对杜骁说：“杜老大，安若娘子……说得似乎有点儿道理唉！”

杜骁紧绷着一张脸，盯着安若，心想：这真是……世上的漂亮话都教你说尽了，我……我还能说什么。

安若此刻也收了笑，只管肃然望着杜骁，似乎就是在等，要看他听得进听不进自己的意见。杜骁只得舒了一口气，片刻后对安若和宋十三说：“这和老万那里修筑木栅的事儿都算是两项大工程，来，咱们先下去，和大伙儿合计合计这人手怎么安排……”

安若登时大喜，双手一拍笑道：“杜岛主真是英明，决断来一点儿都不含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