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鱼我所欲也》（1 / 2）

与喧嚣的人群擦肩而过，踏过被冷风和热浪冲过的走廊。

路予扬板着脸快步走着，突然被人轻轻戳了戳后背。力度很小，几乎以为是错觉。

“怎么了？”他停下脚步，看着仓越，问道。

所有患得患失的推测一下子就失去了声音。仓越微微收回指尖，从下向上试探着去观察路予扬。身边的店铺在放着很柔和的轻音乐，一时间，他怀疑起自己刚才盖棺定论的行为是否过于武断了。

因为路予扬的神色很柔和。他用很耐心的眼神，注视着做出奇怪行为的自己。

这份耐心，让人有点鼻酸。

很多很多过往的时光汇聚成河，通过他的指尖和路予扬的背部，在那段窄窄的距离间蜿蜒流过。他们一起长大，都通晓如何装成“大人”的样子，也见过尚且青涩时无意展露的种种缺点。但是，原来他们之间不是这样的。仓越想，原先路予扬如果厌烦了他，绝对不会隐而不发，而是会一边假扮不在意一边悄悄疏远自己。可是现在，路予扬从来不说自己的情绪，只是用了过分程度的包容心，去关注仓越。

这是异常的。并不是应有的友情的姿态。仓越清楚得很。在三年前那个夏天，很多东西都悄无声息地崩毁了，也包括他们两人中曾经稳如泰山的某种平衡。

而他也被路予扬那种隐忍的态度吓到，战战兢兢地回视路予扬，企图能在断壁残垣里，去保护某种东西不要跟着一起坏掉。

最终，仓越眼珠一转不转地盯着路予扬的鞋尖，小声说：“对不起。”

路予扬笑了一声：“突然说什么呢。你没有做什么……”

“迟到，对不起。”仓越打断了他的话，提高了音量。

“咦？”路予扬呆住了一会儿，舌头打结半天，才找到了平时的语气，“没没没，没事的啊。你不是到的时候就道过歉了吗。而且你很努力地赶过来了，所以我看到你气喘吁吁的样子后，就完全没有生你的气了呀。”

“可你不高兴。”仓越眨了眨眼睛，才又抬起头。

路予扬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像是想要说点什么，又不知道合理的措辞。最后他叹气着，弯眉笑了：“你真是的……我总是想不明白你在想什么。”

“我也……”不明白你在想什么。仓越吞下去后半句话。他的肚子不合时宜地叫了一声。让一个早饭没吃的人在饭点游荡在餐饮店面前，太折磨人了。

路予扬不知道被戳中笑点还是怎的，莫名其妙转过身，扶墙狂笑了一阵子。

？？？

在引来更多人的注目前，他镇定下来，伸手握住一脸茫然的仓越的手臂：“别胡思乱想了。快去吃饭吧。”

坐在店里。现在尴尬的人换成了路予扬。先是试图拖着板凳往前一点的时候，没注意到凳面是可以掀起来的，结果木板被他毛手毛脚地错误掀起后，巨大地“哐当”一声摔回原位。再往后点餐后，看到仓越捂着肚子趴在桌面上饿得受不了的可怜样儿，路予扬从书包的夹层里摸出了一块饼干。然而，这块散装卖的廉价饼干，早就被书包中“知识”的力量压得纷纷碎碎，连油都被榨出来了。

两人面面相觑一会儿。仓越竖起一根食指，捅了捅饼干的包装袋，语气艰涩地说：“谢谢。”

路予扬啪地一声把饼干拖回自己面前：“我其实什么都没拿出来过。”

“……”

“你再忍一忍吧。”路予扬扭过脸，把饼干，应该是饼干的尸体了吧，把它丢进了垃圾桶销毁痕迹。

仓越的目光追随着那包罹难的饼干。路予扬观察了一下他苍白的脸色，很怕仓越饿到失去理智，做出吃垃圾桶里的饼干之类的事情，想了想，把那本记着高考语文必备篇目的小红书掏了出来。

巴掌大小的小红书，居然能容纳那么多内容，背都背不完。造纸术真神奇啊。仓·失去理智·越盯着路予扬的动作，开始走神。

然后，路予扬突兀说：“这是精神的食粮。请慢用。”

仓越迟缓地把埋在手臂中的下巴抬起来：“你还好吗？”

路予扬干咳：“总之，做一点转移注意力的事情吧，也许会好一点。”

“睡觉了。”仓越闭上眼睛，又被不死心的路予扬猛摇胳膊，一睁开眼，小红书封面“把它当作游戏”这几个精神污染的大字直戳戳地就摆在他眼前。

“……”无言以对。

“我知道你《鱼我所欲也》肯定没背熟。快背。那么长的一篇，背完你点的那个差不多就上来了。”

“唔。”

路予扬抬腕看了下表，远远朝柜台招呼了一声：“抱歉，请问还需要多久？”

“很快就好了哦。”柜台小姐姐向后厨看了一眼后这么回答。

仓越咬了咬唇：“我背。”

是有转移注意力的需要。不是转移自己的，而是转移路予扬的。路予扬开始催人了，说明这个时间在他心里，是应该食物送到的了。仓越决定靠自己的牺牲，忍痛背书，来换得路予扬不要太焦虑。

高考生仓越完全忘记了他本来就需要背书这件事。嘛，毕竟他很早之前就放弃为高考复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