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富贵李氏生歪念（1 / 2）
李氏听着，掌心里顿时冒出汗来, 她下意识的拿手去够发里的簪子, 手伸到一半又僵住, 要落不落的停在那儿, 她抬首看向钱贵家的, 后者扯着脸皮挂着个笑, 李氏只觉着有些渗人, 忙撇过眼去，那手则就近放到了耳垂上头，随意揉捏拉扯了几下，就匆匆放回膝前。
“那可真是罪过, ”卫丽娘陡然出声，“这听着，我也十分难为情了, 东西原是给我用的，竟叫丢了，”她双眉拢起, 蹙作小山, “怨我不曾教好下人，”她抬眼盯着钱贵家的，“养出了些狼心狗肺的。”
钱贵家的抬手往自己嘴上轻招呼了两下, 道：“瞧我这嘴, 好端端的提这茬做些甚么, 倒叫您给误会了, 这事儿哪儿能怪您呢。”
说罢，她冲着卫丽娘行个礼，便要告退，道：“李嫂子既来了，奴婢也不好耽搁您的事儿，今日且先歇歇罢。你们二位聊着，回头得空了，姨娘差人来叫一声便成。”
卫丽娘柔声道了好，将人送了出去。
钱贵家的行出这边，过了拐角，给思晴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绕了个弯子重回了卫丽娘屋子边上，只掩在墙后头不叫人瞧见。
……
卫丽娘目送着人走了，仍旧那般柔柔笑着，又轻声叫屋里的几个丫鬟出去，道：“我与我母亲说几句体己话，你们也不必守着，都去玩罢。”
她瞧了杏子一眼，后者立时接话道：“奴婢就不去了，在门外头守着，您要是茶水点心不够了，就叫奴婢一声。”
卫丽娘点了点首，杏子即领着屋里的下人退了出去。
直到见着那门合上了，卫丽娘才收回目光来，面上的笑意也顿时消了去，她也不瞧李氏一眼，径直转身进了里头，坐在床沿边上，拿手胡乱拨着床帘上的穗子，问道：“甚么事儿，说罢？”
李氏见状，将桌上的茶壶提起，又重重搁下，极大的一声闷响，她哼哼着笑了两声，又紧接了个“哎唷”，而后长叹着气道：“这人呀，攀了高枝，眼就过了顶，管你是谁呢。亲娘也不认！都是个没长心肺的畜生！”
卫丽娘听着话一阵恼，她跟着道：“可不是，那当娘的也可劲糟蹋闺女，不把当人看。不帮着给备嫁妆，还要偷她的东西，”她一把将帘子掀开来，冲着李氏冷笑，“赶明儿，清清账，叫天底下的人都晓得，我房里的簪钗都是哪个贼偷了的！”
李氏顿时虚了气，她嘟囔了几句“事儿多”，又道：“我将我女儿养的这么好，一心把她送进了大户人家享福，见她日子过得好了，心里正美着，哪知她就翻了脸，莫说帮衬娘家，连着面也不肯见上一遭了。”
卫丽娘猛地站起身来，三两步走到柜前，一把将柜门拉开，在里头翻了会儿，拿出个带锁的匣子，她把那匣子取出来，“嘭”得扔在李氏前头，又摸出把钥匙，给打开来。
李氏当她叫话激着了，要拿银钱出来贴补自己，哪知那匣子打开一瞧，里头一堆子东西，竟全是书信。
卫丽娘一封一封捡起，一封封往李氏面前摔下，道：“是你使劲催的我，我才做了这等事情，你又要嫌我丢了你的脸面。待我进了府，又要找上门来说我待你不好。你既瞧不起我，你何苦来用的我的钱？啊？你这会儿倒不怕脏了手？”
她到底是年岁轻些，见着母亲这般待自己，心头顿时涌上无数委屈，原只是重声斥李氏，这会儿说着竟落下泪来，只那声和气不曾有一点消，越发大了去，她话讲到后头，已非严声厉色，而是歇斯底里的哭喊：“你何苦这样作践我，瞧我不痛快，生下我时掐死便是。你到底把我当甚么东西？啊？”李氏见她如此先是一愣，随后学着从前卫康还小时哄他的样子，怀住了卫丽娘，手一下下的往她背上轻拍着。
卫丽娘却不肯领这情，一把拂开李氏的手，坐回床里去，将人埋在被里，一下一下的抽着身子，呜咽声闷闷得传出来。
李氏见此更不知所措起来，她在原地“哎”了几声，有心也哭几声诉诉苦，又恐再激着卫丽娘叫她更疯，便只走近几步，轻声哄着道：“丽娘莫哭了啊，是阿娘讲话不对。”
待听得卫丽娘声儿渐小去，李氏又搂着人肩道：“阿娘也非有意如此啊，可你瞧瞧家里，你阿爷每月就那点钱，铺子进账的也少，我今早起来又是洗衣又是做饭，一会儿回去事情更多。丽娘，阿娘心里头也苦啊。你进了徐家你至少不用愁吃喝，你有丫鬟婆子伺候着，你不用跟着阿娘喝冷粥。”
卫丽娘猛地坐起来，从李氏怀里挣开，一面抽噎着一面道：“哪天卫康遇着事儿了，我还能给帮衬一把是不是？”
她这番动作过大，方才又使劲哭了，这会儿眼前竟黑了过去，手胡乱撑着，并没有稳住，反一下滑去，也不知是如何了，她只觉着腕上一阵剧痛，险些叫出声来。
卫丽娘斜靠在枕上，拿帕掩住面上的泪痕，右手探着摸上左腕轻揉，她粗喘着气，仍不忘道：“连着嫁妆也不曾给我备一份，聘礼你倒是全收了，我连个影也没瞧见。左右我就是拿来卖的，如今好，卖了个高价钱也没完，还能再时不时的捞点分红来。怕是夜里做梦都能活生生乐醒。”
卫丽娘这话落在李氏耳里，直叫她的耳膜一阵皆一阵的刺痛，她也坐不住了，站起身来，踱了几步，这方很急的道：“你总说我偏心，可这天底下，哪家不是用女儿帮衬儿子的？这不是我偏心，这就是理！你莫说我，你自己有多狠心，你这般讲，就是要眼睁睁看着你阿弟被要债的人打死是不是？非得闹到要你阿耶丢了饭碗吗？”李氏说着发际上涌出些汗来，“你这是要逼死你阿娘啊！”
卫丽娘拔高了声调，道：“我逼死你？”她打了一个哭嗝，“你怕卫康被人打死，你倒是管管他呀，莫叫他再去赌啊！”她胸膛的起伏越发大，“就不说这个了，那天卫康迟回来了一刻，你就怕他在外头冷着，冻着，怕他饿了。这都无妨，你为何不来问问我？问问我为何不出来吃饭？”她举起手来，将掌心的红痕对着李氏的眼，“若不是耽搁了这样久，早点去看大夫，我何至于落下这么一道疤？”
李氏的声顿时矮了下去，她道：“你也不曾与我说啊……”
卫丽娘猛地叫起来：“那你便不能问一问我吗？”
她说完这句又伏进被里哭了起来，口中则道着：“哪儿都不待见我，我在娘家不待见我，我来了这儿还是没人待见我。郎君总不来我房里也就罢了，连个下人也敢用柳条抽我……”
李氏一听这话顿时急了，忙拉过卫丽娘的肩问道：“你进徐家至今，郎君一次也未曾来过？”
卫丽娘拿眼睨她，怪声道：“这倒是急了？”
她缓了缓，见李氏一副着急上火的模样，冷哼了一声，终还是说了出来，道：“他的通房怀了身孕，和我是一天里抬了姨娘，这几日风头正大着呢，哪里还有人来看我。”
李氏紧拧了眉头，踱步转圈，口中喃喃念着“身孕，身孕……”她倏地停了下来，猛然扭头看向卫丽娘，道：“你为何不怀一个？”
卫丽娘面上顿时一红，却是横眉竖眼，带着八分怒色，道：“你倒是说的轻巧，”她顿了顿，含糊着声，“他连我房里也不曾进，叫我怎样怀？”
李氏重坐回床边来，她拿指戳了下卫丽娘的额头，道：“没进就没进，又不是没睡过，这睡过了呀，就有怀上的理由。”
卫丽娘皱着眉往后仰去，意要避开她的手，听着话却怔愣住，一时也忘记避开叫李氏戳的个正着，她咽了口唾沫，问道：“你这话，甚么意思？”
李氏洋洋得意的笑了起来，道：“你找个牢靠的大夫，说自个儿有喜了，接下来的几月就拿被啊，枕头的，充一充，等要生产了，就去外头抱个回来。也不用儿子，你抱个女儿回来就成，女娃子丢的多，也不至于吃了他们徐家多少米粮，还算是做了件好事……”
卫丽娘越听，双目睁得越大，她陡然回过神来，忙伸手捂住了李氏的嘴。
卫丽娘喘息着，倏地站起身来，快步走到窗前，猛地打开窗，见外头无人，方才歇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