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而不往非礼也(1 / 2)
宴菱在谷吉县闲逛了半个月,便打道回府, 回去的时候, 有张家安排的所谓的舅父表哥陪同。
那假舅父非常瘦小, 有外人在的时候, 便是一副奄奄一息的模样。与宴菱巧菊单独在一起时, 目光澄明, 还会教宴菱一些奇门之术。
而那个表哥外表看着很是憨厚的样子, 不怎么说话,总是沉着脸。假舅父说他武功甚高,有他在,一般人是无法近身的。
宴菱对这个比较相信, 因为赵叔私底下跟宴菱说,感觉这个表少爷不是个普通农夫,而是个练家子。
还没回到京都, 宴菱收到信,说是张家老夫人过世了。她心中堵着一口气,这个外祖母, 她两世只见过那一面。她甚至可以想象, 外祖母临死前,只怕还思念着大舅父与娘的吧。
才到京都,便看到沈靖文带着家丁侯在城门那儿, 高高兴兴的接他们进去。
靖文上上下下打量宴菱, 半天才笑道:“宴菱瘦了。”
立冬忙说道:“小姐是瘦了点, 路上受了些颠簸, 不过小姐身子好,一路都健健康康的。”
靖文笑着点点头,又道:“瞧着黑了些,更精神了。”
宴菱见着他的好心情立马就没了,瞪圆了眼看着他说道:“我黑了吗?我黑了?我都没怎么晒太阳,怎会黑了呢?”
靖文又笑起来说道:“你长得太白了,把旁人衬得一无是处,这样黑一点,感觉亲近些。”
宴菱嘟着嘴瞪他一眼,回了马车不理他。
靖文好笑的挑起车帘说道:“前些日子跟着太子殿下去狩猎,弄回来一只兔子,是不是可以跟雪球做伴?”
宴菱急忙凑上前,趴在车窗上问道:“兔子?白色的吗?跟雪球一样毛茸茸的白色的?”
靖文笑着摇摇头说道:“不是,是灰色的兔子,所以我说你不能太白了,不然那兔子岂不是整日看着你们,心里不舒坦?”
宴菱一把甩下帘子,不理他。
靖文盯着车帘,却是打心眼里高兴,他宁愿宴菱黑一点,丑一点,不那么引人注目一点,他希望宴菱,是他一个人的。
沈裴嵩早就收到张家的信,自然知道与宴菱一起回来的假亲人的身份,便早早的做了安排。
宴菱又去沉香院看唐氏,却见她眼下乌青,像最近很是操劳一样。
宴菱忙问道:“母亲最近是不大顺心吗?”
唐氏犹豫片刻,叹了口气说道:“家里事情太多了……不要紧,宴菱不必担心。”
宴菱有心想要再问问,却见谷雨进来说道:“老夫人,霜降过来了。”
宴菱略略有些诧异,唐家离沈家又不远,秀茹若有事定是自己回娘家,若无要紧事,派个嬷嬷回来也就是了,却是派的贴身丫鬟霜降?
唐氏听到霜降来了,脸上带的那点郁气一扫而光,侧头对宴菱说道:“你姐姐……有快两个月的身孕了。”
宴菱张大嘴巴,老夫人过世不足一年,秀茹有孕了,自是不好回来,所以才让霜降过来的。
她堆满了笑容问道:“大姐姐有了身孕了,我马上要做姨母了?”
前世家中兄姐,一个孩儿都没生过。她心中不自觉的柔软了几分,对秀茹肚里那个小外甥有了一丝期待。
唐氏也笑着拍着她的手说道:“是呢,今儿她定是得了信,知晓你回来了,巴巴的叫霜降来瞧瞧你。”
霜降进来行了礼,将秀茹的话一一说了,无非是一些三小姐路途奔波,要多注意身子的话。
唐氏又细细的问了秀茹的情况,听说她孕期反应颇重,有些发愁,又有些高兴,对宴菱说道:“当初我怀你哥哥的时候,也是反应重,成日里不舒坦,什么都吃不下……反倒是怀你姐姐的时候,什么事儿都没有,说起来,还是你姐姐最贴心,从肚里就能看出来。”
宴菱知道唐氏的意思,就是说秀茹这胎估计是男胎了。京都贵人们最讲究的便是一举得男,秀茹嫁入侯府本就是高攀,若能一举得男,唐氏的心也能放下大半。
等霜降走了,唐氏也催着宴菱回去休息:“你这一路上舟车劳顿,很是辛苦,先去歇息,用晚膳的时候再好生说说话。”
宴菱回了褚玉阁,处暑等人眼泪汪汪的看着她,好似她受了多少苦似的。便是姜嬷嬷也站在后头,着急的瞧着她。
处暑上前来拉住宴菱上下打量,抹了把眼泪说道:“小姐您瘦了黑了,定是吃了好多苦……”
宴菱听她说黑,又想到大哥也说她黑了,忙问道:“我黑了很多吗?是不是长丑了?”
处暑莫名其妙的看着她说道:“怎会丑?咱家小姐什么容貌?在京都也是排的上号的,怎会丑呢?不过是黑瘦了些罢了。”
宴菱见状,也懒得再问,只说道:“放心,我在外头吃得好喝得好,还没人管束着,可以撒欢儿玩,日子是极好的呢。”
处暑迟疑片刻说道:“去庄子上的时候,小黑就是撒欢儿玩……”
小寒见小姐不明所以,偷偷说道:“小黑是庄子上金大娘养的小狗……”
一院子丫鬟婆子都笑起来,立冬没好气的瞪了处暑一眼说道:“小姐数月不在,你倒是更快活了?”
等进了屋,宴菱问道:“处暑,家里可是发生了什么事儿?我瞧着老夫人有些疲倦的样子,一路回院子遇到的丫鬟也都神色匆匆。”
处暑见屋里只有小姐和立冬,便点点头,压低声音说道:“老爷明令不许谈论的……齐姨娘……死了。”
宴菱愣怔片刻,似乎在意料之中,又似乎很是吃惊。当初齐春蓉的事儿闹出来之后,爹爹便将她送进女狱,女狱是专门收容一些犯了罪,却因内宅阴私,不好对外言说,无法送至官衙的女眷的。
因只说她是谄害主母,所以在女狱里头,不过是吃穿粗糙,也不至于受重罚,也没做苦役。听说女狱里还有很多女犯可以安稳终老的,怎的齐春蓉竟死了?
处暑压低声音说道:“据说她得了失心疯……在女狱胡言乱语,老爷没办法就……”
宴菱反应过来,齐春蓉定是说沈靖韬并非沈家子,为了二哥的名誉,爹爹那个心软的性子,竟然也能做出杀死齐春蓉的决定?
处暑有些不满的嘟囔:“齐姨娘着实过分,听闻她死之前极尽恶毒的辱骂,说沈家对不住她齐家,更对不住她……”
宴菱冷哼一声:“世上就是有这种人,你给她再多,她都觉得应当,但凡有那么一次两次没给,她就觉得你是罪大恶极,真是笑话。”
立冬点头说道:“所谓升米恩斗米仇就是这个意思吧?”
处暑又说道:“但是因是老爷做的这个决定,所以老爷老夫人这几日情绪都不好……”
宴菱皱眉说道:“作恶的人理直气壮,心善之人反倒心虚气短。”
处暑犹豫片刻又道:“其实还有一件事儿,二爷院里的表小姐……跑出去了。”
月颖?宴菱说道:“她连个去处都没,跑出去能做什么?自讨苦吃。”
处暑摇头说道:“不,她满身是伤的跑出去,跑到衙门击鼓鸣冤,说……说当初二爷毁了她的名声,沈家逼她做妾,还说她做妾了还是完璧之身。后娶的主母又凶悍霸道,日日虐待,将她鞭打成那副样子……”
宴菱瞪大了眼,齐家上下都是能人啊,颠倒黑白的功夫简直是一绝,这齐月颖不遑多让嘛。
她犹豫片刻说道:“这事对咱们沈家很是不利……爹爹想来是很头痛了……”
处暑说道:“小寒听采买的婆子们说……公孙家如今也被人弹劾,说教女不严,嫁出去的姑娘嚣张跋扈,自私善妒云云。”
宴菱眉头紧皱,爹爹前头焦头烂额,二哥二嫂那里恐怕也是乱作一团了。
姜嬷嬷在外头说道:“小姐,可要摆膳?”
宴菱看看天色,到了正午了,她点头说道:“摆吧,用完膳,处暑陪我去一趟二哥哥院里。”
沈靖韬成婚后,搬到了西面,住在从前齐家住的院子,走过去也废了些脚程。
进去院里,看到丫鬟婆子们皆是愁容满面的。
从双得了通报,立刻迎上来,拉着宴菱进屋,叹着气说道:“妹妹,原本今日该去接你的,不过想来你也是知道了,如今我与你二哥,是过街的老鼠,哪里还敢出门一步啊……”
她说起来,眼眶又红了。
沈靖韬坐在屋里,也是唉声叹气说道:“不止你嫂嫂,她的家人也受了这无妄之灾。宴菱,我真是后悔,当初若是心狠,直接将她弄死倒是干净……”
宴菱坐下,从双亲自给她倒了茶,又是泪水涟涟说道:“如今还说这个作甚,只不晓得这件事情要闹成什么样啊,我爹爹在悦城为国征战,我却给他捅这么个大篓子……”
宴菱冷笑一声说道:“你们整日缩在家里后悔,却毫无反击之力,岂不是让背后始作俑者乐开了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