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天——“敬这世间所有的两情相悦。”(1 / 2)
包厢正中央杵着根粗犷的木桩,以至于四块拼接而成的木桌子的中央特意挖空。饭馆刚开张的时候,韩捷过来帮忙。他指着木桩问:“怎么还留着?”
老张同韩捷瞎扯皮起来,说是自己大学时候暗恋一个女孩子,是他学校里的系花。那木桩上刻着他每次思念发酵时的心情,挪开了,回忆就没了。
韩捷半信半疑,也不想缠着这个问题继续问。毕竟,对于老张而言,或许仅是不能挪走这跟木桩而已。
说起来,老张的身世用一句话概括,那就是——活到成年之时才知道自己是个有钱人。
老张的十八岁生日,是和韩捷在这座城市过的。彼时两人刚从一个小城市初入这满眼繁华的都市,对着眼前的事物好奇又怯弱。
比如,现下,两人再三确认过各自的余额后,才鼓足芝麻粒般大小的勇气,穿过马路,小心翼翼地走进对面有名的酒店内。
宽阔的大厅上方,接连悬挂着水晶灯,一个个宏伟又闪耀,像是不可一世的天上的星辰。随着走动,折射而下的光线,晃得韩捷眼睛有些涩有些痛。他低着头揉搓眼睛,想起自己为了今天陪老张吃一顿饭,忙碌了一整个月。于是,在穿过长长的走廊时,韩捷悄声对老张说道:“你赶紧暴富吧。”
老张猛点着头,附和道:“是啊!要不,等会儿点完生日蜡烛,我直接许个做有钱人的愿望好了。”
韩捷清楚地记得,那是在12月,即将来临的圣诞节,使得酒店早已装点好了节日的氛围。往落地窗往下看,有些恐高的老张一边惊呼感觉自己有些失重,一边双手合十开始许愿。
刚吹完蜡烛,老张的手机即时响起。
再待到老张回来,韩捷瞧见他泪流满面的模样,吓了一跳,赶紧走过去。
“怎么了?”
老张哭得有点喘气,说起话来断断续续的。
“我妈、我妈说,我家、我家……有个小爷爷,刚、刚、刚……去世了。”
韩捷听完,正准备安慰韩捷节哀顺变。
老张崩溃地抓着韩捷的双臂,小声嘶吼道:“我他妈竟然还有个小爷爷?我怎么不知道啊!”
韩捷人虽愣在原地,脑子却正在飞快运转着。他想要重新组织一下自己的语言,再去安慰自己那哭得眼睛全红的朋友。
不料,老张接下来的一句话,无异于在韩捷飞快运转的脑子中扔下了一颗炸弹,轰炸得他脑子里只有废墟了。
“老韩啊,我妈说这小爷爷把遗产都留给我了……”这他妈什么狗血人生啊!想到这儿,老张哭着扯出一个难看的笑脸。
老张见韩捷不说话,叹了口气道:“我真他妈成有钱人了。”
这下,韩捷的脑子里,一声轰鸣,废墟都灰飞烟灭了。
韩捷扯着老张回到座位,恢复神色,开口道:“那这顿你请了。我拿这钱去买彩票了,你给我写几串数字吧。我看,今天的日期数字就挺好……”
再走出酒店,韩捷都不觉得灯晃眼了。再刺眼的灯,都不及人生的荒诞刺眼。
后来,等老张事情都忙完后,韩捷拿着那笔钱给老张送了份礼物。
朋友还是朋友。就算是一夜暴富,也不妨碍两人继续就着往后生活的苦,一起说说笑笑着寻归处的乐。
韩捷把戏剧性的这一幕,简短地说给叶斐听。
叶斐端着碗,喝光韩捷给自己盛的汤水后,接过韩捷递来的纸巾,“没事,我自己擦。老张手艺可真好啊。”
“那我再给你盛一碗?”韩捷说着,就伸手去拿叶斐的空碗。
“不用了,”叶斐毫不客气地往韩捷手背上拍了一下,“我想吃刚上的藕饼了。”
“那我给你夹。”韩捷麻利地就去夹藕饼。
“你就不能让我自己吃饭吗?”叶斐无奈地笑道,见韩捷跟叠积木似的接连放下藕饼,赶紧叫住,“行了行了,我哪里吃得下这么多?”说着,叶斐夹走最顶上摇晃着的藕饼,放塞进韩捷的嘴里。
等韩捷囫囵吞下嘴里一整块藕饼,好半晌,才摇摇头郑重开口道:“不能。”
叶斐细嚼慢咽地吃着藕饼,愣了一下,问道:“为什么?”
韩捷又一次摇摇头,但没有说话。倘若说喜欢才这么做,韩捷总觉得这么说有些应付了事。但又如果说是因为好久不见所以才这样,倒又显得不够真诚。所以,韩捷没有说话,在心里一番纠结后,暗自决定努力让对叶斐好,好到他习以为常。
后来,韩捷被经纪人问到类似的问题。——“昨天,就忍不住想问你了。你怎么就不能让叶斐自己吃饭?”
韩捷先是不满地辩解说:“我又不是一口口喂他吃饭,只不过夹菜而已。”
经纪人开玩笑道:“我看,就快了吧。”
韩捷喝了一小口酒,突然想起第一次带叶斐到老张那儿吃饭时,被叶斐这么问时自己的心情。他一面陷入那时的情绪里,一面不经意地对经纪人诉说起来。
韩捷说:“……我知道我老是自己纠结太多。不过,我说这些就只是告诉你我就是戒不掉这习惯了。”
经纪人继续开玩笑道:“除非你戒掉叶斐,这习惯才会消停。”
韩捷用嬉皮笑脸的表情,以诚恳真挚的口吻,轻描淡写道:“那不行。得之不易,哪里舍得?”
经纪人收起玩笑的神情,喝光酒盅里的杨梅酒。她一手把玩着不剩一滴酒的酒盅,一手撑在自己的下巴上,默然地叹了口气。
韩捷醉眼迷离,不解地看向她。
经纪人重添酒,碰了碰韩捷的酒盅,说道:“敬这世间所有的两情相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