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条裙子/给你的水果刀(1 / 2)
第一次模考的成绩下来之后,胥小欢第一次被请了家长,坐在办公室里和老师会谈。
胥小欢的考试成绩糟糕得一塌糊涂,他一下子就跌到了一百九十多名,这个排名甚至让考试全凭心情的魏伦都觉得有点过于戏剧性。
我看着我的父母走入年级主任的办公室,那时候正在上语文课,老师念古文的声音就像是一声声磨人的咒语,使我的脑瓜生疼,疼到快要裂开一样。
冬戈对此浑然不知,他趴在课桌上,正在肆无忌惮地睡觉。
我紧紧攥着笔,在语文课本上划下重重的,毫无意义的乱线,这些线条割破了古旧的文字,我看见那零碎的字里行间,好像溢出来了乌黑的墨水。
就像是胥小欢一双空洞的眼,流下的血淋淋的眼泪。
我心里一阵惊颤,吓得将笔胡乱一扔,笔就被我挥到了课桌下,滚到了前排同学的座位下。
老师被我的举动吸引了目光,也就此发现了睡着觉的冬戈,他重重咳嗽两声,可是冬戈不为所动,还沉沉地趴在课桌上。
于是老师就喊了一声冬戈的名字。
但冬戈睡得很沉,并没有什么反应。
于是我就推搡了一下冬戈的胳膊,冬戈向我缓缓睁开了双眼,他琥珀色的瞳眸里还氤氲着惺忪倦意,在阴雨天之下,却反射出点点星光。
万分刺目。
我闭了闭眼,小声说:“老师叫你。”
冬戈无所谓地哦了一下,而后撑着桌角站了起来,迷茫地四顾,等候着老师的发落。
老师也知道冬戈的尿性,无奈地叹了口气,提醒他不要再睡觉了之后,就放过了冬戈。
冬戈也就乖乖坐下,双手抱臂放在桌面上,他的下巴抵着手臂,眼睛瞅着大屏幕上的古文,琥珀色的瞳眸里又呈现出一种昏昏欲睡的状态。
我小心谨慎地向窗外看了一眼,正好看到胥小欢独自从办公室出来,有些呆板木讷地站在走廊上,他靠在了栏杆上,似乎在看雨。
冬戈打了一个哈欠,也习惯性顺势看向了外面,他看见了呆呆站着的胥小欢。
胥小欢双目无神,微微扬起了头,好像看向了阴沉沉的天空,接着,他伸出了手悬在空中,似乎是在接着雨水。
我抓住了这个时机,而后故作漫不经心地随口一问:“你们和好了吗?”
冬戈没有回答我,他愣愣地盯着窗外的胥小欢,手指轻轻抵上了冰冷的玻璃窗,生出一团薄薄的白雾。
我看见他的食指在轻轻摩挲,像是在抚摸胥小欢的轮廓,而后他的手指在透明的玻璃上划出了两道弯曲的弧线。
那是一个完整的爱心的形状。
隔着重重雨幕,胥小欢在窗外看雨,冬戈在窗内看着胥小欢。
冬戈的爱顺着指尖,透过白雾,渗入层层雨丝,终究会落入胥小欢的掌心之间。
只是胥小欢不知道。
而后过了许久,就在我觉得冬戈可能压根就没听到我的话时候,他才轻轻开口:“我们根本就没有吵架。”
“我们现在的关系很简单。”
“我喜欢他,他讨厌我,仅此而已。”
不是朋友,不是同学,不是所有可以对应的身份。
我看见冬戈冷淡地移开了目光,他琥珀色的眼,渐渐黯淡,像是被蒙上沙尘的宝玉,难以莹亮。
在那一刻,我好像明白了什么。
我喜欢的胥小欢,不是现在的胥小欢,而是不喜欢冬戈的胥小欢。
而不喜欢冬戈的胥小欢,不知从何时开始,早已消失不见,也不会再在未来出现。
因为爱意可以化作阴天,化作艳阳,化作昼夜,化作风,化作雨,化作时时刻刻触摸玻璃的手指,化作接住雨滴的掌心,化作古老文字间溢出的黑墨水。
它永远存在,它触手可及。
它只是没有被发现。
我的胥小欢死了,我早该明白的。
下课的铃声响起,冬戈收拾书包起身想要回家,我却拉住了他的手腕。
冬戈不解地看向我,我却觉得一股莫大的悲伤驱使着我,我在为我亡去的洛丽塔哀悼,我在用爱与死亡的挽歌警醒自己,将善意与柔软统统抛弃。
我要去地狱寻找我的洛丽塔,以罂粟花冠给予他永生。
我干涸的眼里,泪水又重新充沛起来,不知不觉,我的眼眶里就涌出了不断的晶莹液体。
我说:“我讨厌你,我讨厌死你了!”
冬戈看上去一脸莫名其妙,他甚至不明白我为什么突然哭,为什么突然会朝他发难。
我将桌上所有的课本都统统丢在了冬戈身上,冬戈任我发泄,并没有任何反抗。
“都怪你!都怪你!”我的心脏狠狠揪了起来,呼吸都扯得我的胸膛在疼痛,我一边失控地嘶吼着,一边冲冬戈丢东西:“你为什么要向我哥哥说那些话!都怪你啊!我的哥哥才会变成这样!都怪你啊你这个混蛋——”
我无意识地顺手抄起了桌上的什么东西,然后狠狠向冬戈刺了过去。
而后教室安静了下来。
诡异地静默了几秒之后,有女生惊叫了起来:“冬戈!”
“怎么办,快去叫老师!”
“……”
场面变得混乱起来,在一片混乱之中,我仿佛又看见了胥小欢向我投来的空洞的眼神,在那双漆黑的眼里,流出了猩红的眼泪。
而些猩红的眼泪,渐渐和视网膜所捕捉到的模糊的景象重合。
我的手里沾着血。
那不是我的血,是冬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