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1 / 2）

……

……

关隽臣终究是应了下来。

哪怕这有多么惊世骇俗，哪怕从此之后便没了退路，一步踏错即是万劫不复。

他的决定，并非出于多少对夏白眉的信任，也并非出于多少对自身力量的把握，而实实在在是别无选择，不得不亡命一搏。

梅坞部署一事刻不容缓，关隽臣没有太多时间耽搁，在事成之前，夏白眉自是不肯放了晏春熙随他去，他心里有数，便也不多做无用功。

临别之前，晏春熙却不舍地站了起来，对着夏白眉问道：“夏大人，我想与王爷说几句话，行吗？”

“自然无妨。”夏白眉道。

他很识趣，见状便对着关隽臣躬身行了一礼，随即倒退了出去，将那处空地留给了关隽臣和晏春熙两人。

虽然晏春熙与关隽臣只有几日没见，两人心里本是有太多的话想要倾诉，可是乍一独处，却竟然都不知该如何开口。

“成哥哥……”晏春熙憋着憋着，眼圈泛了一抹红，轻声道：“对不起。”

他说这话之前，其实本不知是为何这样说，可是说出口之后，却不由自主微微哽咽了：“总是、总是叫你为难。”

关隽臣听了，没着急询问为什么，只是将自己宽大的裘袍解开，将少年单薄的身子拢在了里面。

“我很想你。”关隽臣道。

晏春熙鼻子一酸，声音放小了些：“成哥哥，他们都想着用我拿捏你，皇上要你做太保，夏大人则要你与他一道弑君，都推着你、逼着你——你总是不能做自己想做的，我、我……”

“嗯。”他还没说完，便被关隽臣低低的声音截住了话头：“我知道，只有熙儿心疼我。”

晏春熙仰起头看着关隽臣深沉的眼眸。

他离开王府，本是不愿自己成为牵制关隽臣的砝码，却不想长安局势之混乱，早已远远超出他能预料的，多方角逐，他始终都是最无能为力的那一个，被推来搡去。

许多事，也并不是他离开便能解决。

本是要说自己无用，只是到了这会儿，却又觉得对关隽臣说这些太过多余。

晏春熙抱紧了关隽臣的腰，他缩在关隽臣的怀里，像是被大鹏的羽翼罩住了的娇小雏鸟，喃喃地道：“成哥哥，我也想你。”

他们在枯林中紧紧相拥，细碎的雪片从枝芽间飘落下来，洒在关隽臣的眉间。他的神情温柔，哪怕覆着冰冷的霜雪却仍无法掩藏。

他轻声道：“熙儿，今日骑马前来时，我心里忽然止不住地想——这一生能有你相伴，我当真生而无憾。此间事毕，我便与你成亲，白头偕老、生生世世永不分离，好不好？”

晏春熙刚离去之时，正是关隽臣最彷徨绝望之时，他不仅失去了权势，也失去了身为男子的阳气，两者之间看似毫无关联，实际却又好似环环相扣。

他虽明知道少年并不是因为他阳事不举而离开，心里却总是存了一丝芥蒂和愤懑，若是那时叫他说出这番话，他虽对晏春熙爱意不减，可却是万万不肯说出此时这番话的。

可是不曾想，成全了王谨之和程亦轩之后，他心里的那股子郁结竟突地不见了，他处于一生之中的谷底，却也于谷底寻得了明澈和安宁。

大周纲常，一环套着一环，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严丝合缝，如同一座无间囚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