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1 / 2)
程程开始上幼儿园了,这对于阿强理发店来说,是最大的挑战。老板每天早上都要和死都不愿上学的小屁孩斗争,连哄带骗,程程软硬不吃。老板愁得,天天上班都在念叨这件事,郑珏说:“小孩子嘛,过了几年就好了咯。”
他说是这么说,但他也不清楚。他也不爱读书。当然以前他还是好好努力过的,特别是父亲去世后。长辈劝他,连那些混吃等死的好友也劝他,明里暗里劝他,让他收心念书。
郑珏一开始听进去,不再逃课,不懂的、以前拖下的问题,也会跑到办公室问。他在办公室一直是稀客。连老师逐渐觉得他在变好,对他和颜悦色,当时的英语老师给他开小灶,常常留郑珏晚自习带着小椅子去她那儿义务补习。一边和他讲题督促他背单词,一边下课偷偷给他塞零食。
生活开始好转了。别人这么觉得,连郑珏也这么觉得。然而过了几个月,郑珏的母亲自杀了。
彩照变成黑白照,灵牌变成两个。郑小珏那时候十九岁。他带上卖掉家里的房子的钱,和之前他爸被撞死赔的钱一起,跑到这,租了一间地段不怎么样的套房。
他之前找的工作,大多累的要死,端盘子,导购,学徒工,他什么没做过?每天累得半死不活,断断续续攒了一点钱,买了新手机新衣服,想把自己搞得焕然一新。他想,他也是一个普通人,每天过着没有意思的生活,下班回来坐在公交车上,混混沌沌地想思考什么。他还停留在他每次从台球馆溜回来跑过那片田野,指尖拂过路边伸过来的枝叶,所有的记忆点在最后他妈妈放在客厅上玻璃瓶插着的栀子花,从露白的花苞到盛放的花朵到枯萎,那一片掉在桌子上枯黄的花瓣,一摸就碾碎了。
时间过得这么快。他适应得很好了。
今天店里约了几个烫头发的老顾客,老板走不开,郑珏单枪匹马去接幼儿园那位大爷。幼儿园不远,十多分钟的路程,他掐着时间刚刚好,程程刚从幼儿园门口蹦蹦跳跳走出来,一眼看到郑珏,惊喜得喊了一声:“小玉哥哥!”小短腿奔向郑珏,扑了个满怀。
郑珏拖着他的小屁股,程小朋友大脑门上贴了一个大苹果。郑珏便问:
“这是什么呀?”
程程洋洋得意:“大苹果!老师贴的。”
郑珏:“老师为什么给你贴,不给别的小朋友贴?”
程程更得意了,但现在还在幼儿园门口呢,他就装作不在意地,其实很臭屁地说,“我不知道哦。”
郑珏带小孩去吃肯德基,他一边吃自己的,一边盯着小孩,一份薯条,还有三分之二,这位大爷已经整整用掉三包番茄酱。他蘸一点,像舔棒棒糖地把番茄酱吮掉了,然后再蘸一点,继续舔,郑珏一开始没发现,以为他吃得慢。后来小孩番茄酱不够用了,巴巴地求他:“哥哥,番茄酱没有了。”
郑珏拿过薯条盒子一看,还有接近一半,他无语,骗他说没得拿,小孩又不信,最后郑珏威逼利诱他才一根蘸三四次番茄酱,勉勉强强地把一盒薯条吃完。
这位大爷的事迹,郑珏还听到过更威风的,老板小区的地下室,小孩爱玩那个感应灯,暗掉,再摁亮,暗掉又摁亮,重复数次,劈里啪啦的电光一闪,整整把灯直接摁熄了。
赔了钱的老板很无语,回去好好教育了一下这个手痒的小屁孩。但自从上了幼儿园,他就不怎么听老板的话,亲妈的话偶尔听听,大多数还是爱理不理的。老板后来很感慨地说,他在记他之前让他去上早教班的仇呢。明明在里边和别的小朋友玩得高高兴兴,回来非得耷着一张脸,欠了他多少钱一样。
郑珏手上拎着程,一边拉着他的手在路边走,郑珏问他,有没有发生什么好玩的?中午吃了什么?有没有和别的小朋友打架?打赢了没有?
程程一本正经地摇头:“老师说,打人是不对的。”
郑珏心想一个小豆丁的小孩都会用老师说来造句了,摸摸小孩滚圆的西瓜头:
“挺厉害啊。”
走了一会儿,程程突然拉了一下郑珏的衣服,说,“哥哥,有个人在看你。”
郑珏顺着方向望过去,愣了一下。那人与他对视,自然地走过来,问:
“下班了?”
“没呢。”
何毓文看向正好奇地,巴巴地望着他的小不点,小孩看到他的眼神,畏缩了一下。稍微往郑珏的退后躲了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