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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你小子，这次你要是再办砸了就给我背着铺盖卷跟保洁阿姨作伴去！”蒋老把摞文件摔在桌子上，“你听到没有？玻璃都快让你照裂了，赶紧拿上东西给我滚蛋……”老头站起来冲着对面的屁股恶狠狠地踹了一脚，“老头儿你干什么！”江涟往旁边一侧身，结果裤子还是没躲过蒋老头的无影脚，贴着鞋边碰了一口袋灰。

“您又不是不知道我什么水平……”江涟一开口老头就知道他尾巴要往哪边翘，“你给我闭嘴啊，又欠抽是不是？”老头冲着他脑门贴了一巴掌，“哎……您能不动手吗？”江涟抱着脑袋夹起文件，一溜烟地没了影。

江涟，性别男，爱好男，职业离婚律师，长着一张能十分能迷惑女当事人的脸，女同事打趣他说道，你就是凭着这张脸让那么多面临婚姻不幸的女同胞投入了你的钱包。都说离婚律师这行女律师多，好不容易来了一帅哥，结果居然是个跟她们抢菜吃的。还好江涟这人不是真的荤素不忌，谈恋爱有原则的很，这么多年也只有过一个谈过四五年的大学同学，后来因为他家移民，两人和平分手。

他们律所在离婚案件上名号很响，从他手底下走的官司，当事人全都是100%好评，点赞投币收藏素质三连，都说以后离婚……不……朋友有离婚的还找他。所以他这些年也是赚得盆满钵满，在律所旁边买了个套二的房子，一间自己住一间給狗住，非常腐败。

所以腐败的江大律师不知道最近撞了什么邪，接一个案子黄一个，接一个黄一个，还不是因为别的，人家根本没给他开庭的机会，直接庭外和解，撤诉了，不离了。江大律师感觉自己一定是无意间被月老用红线勒了裤腰带，兜里的钱全都顺着红线这条wifi给他老人家捐了香火，还好他上周去庙里烧了香，跟月老爷爷说了他只想安心赚钱，求爷爷给条生路，这不生意立马就上门了。

在江涟第180次忍不住用镜子反的光去照自己领带歪没歪时，约的人终于到了。

女当事人叫彭倩，30岁，跟老公结婚5年了，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江涟还见过老头老太太来找他打离婚官司的，所以江涟单身这么久也是有职业原因的，虽然结婚好像跟他没什么关系，至少目前在国内是这样。

“江律师你好，事我都跟您说了，您一定要帮帮我啊，我真的和他过不下去了……”彭倩嘤嘤嘤地开始倒苦水，她是经过同事的同事介绍来的，她说听同事说就没有一座江律师拆不了的庙，就急忙要了联系方式。彭倩和她老公都是独生子女，结婚不久老公的父亲就急病去世了他俩就跟彭倩的婆婆搬到了一起。都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但婆媳关系这本经那是家家都难念，彭倩婚前跟老公商量好婚后不跟父母住，结果谁知道……

彭倩的公公走了也有5年了，老公看他妈一个人孤孤单单的也不太舒服，就让邻居阿姨晚上没事带他妈一起去跳跳舞，跳着跳着就出了状况，有一次他妈突然回来儿子说，你们都忙，我有时候在家腿疼，坐在那想站起来上个厕所都没人扶我，就想找个人做做伴，问问你的意见。他妈说的笑嘻嘻的，儿子哪里还忍心说不，餐桌上彭倩当场就放下碗说她吃饱了，自己拎着包出了门。

彭倩说他俩一个月那点工资，养两家老人，攒了点钱想要孩子，这要再突然养一个外人她可不干，老公说，咱妈年纪大了，就想找个人陪着，再说人家自己也有儿女，也不一定用咱养。彭倩一点就炸，跟她翻起了旧账，冷战了能有一个月，她老公实在不妥协，于是她就想花点钱找个律师吓唬吓唬他，等着起诉前再庭外和解就行了。

但江涟不知道这一层关系，还以为彭倩是铁了心要离婚，认认真真地帮她准备材料。

“彭女士您看下，要是觉得没问题咱就先这样，后续有什么安排和情况我再通知您。”江涟整理好材料站起来冲彭倩点点头，赚钱的感觉真好，江涟出门拦了辆车，“去deep blue。”

车停在了一家书店门口，江涟看着深蓝色的门头灯呼了口气，推开门朝里走去，穿过排排书架，他停在了收银台前，江涟掏出一把银色的钥匙，上面是两个骚气的深蓝色英文单词，他把钥匙递给收银员，收银员看了一眼说了句“贵宾这边请。”

他打开了一扇写着此处是仓库的楼梯门，把江涟带到了，做了个请的手势就离开了。江涟轻车熟路地绕进去推开门，这个点人不太多，只有几个熟客，他都认识，江涟冲点了点头向着吧台走去。

“老样子，我知道。”调酒师甚至没抬眼看他，“今天怎么这么早就来了？”他问道，“今儿开心，哥哥赚钱了。”他坐到凳子上往吧台一靠，“你们老……”江涟话还没说完就看见陆潇从窗翻了进来，“大哥这是二楼！”“下面有梯子，哥还能把自己摔死吗？咋的小涟子，今天怎么来这么早？”陆潇把头盔往台子上一放，抢过刚调好的酒一饮而尽，“你大爷……今天心情好，不跟你计较，”江涟白了他一眼，陆潇不怀好意地上下扫了扫，“哟，怎么？开张大吉？”

“想他妈什么呢？”江涟骂道，“今天当事人来找我，过几天就能开庭了，下个月哥哥养你。”他冲陆潇挑挑眉，“你怎么知道我来了？”“这还用说，江哥您那骚气隔着二里地都能熏倒一群小0……”调酒师把杯子递给他，“这孩子怎么说话呢？不过后半句我喜欢，今儿高兴，再给自己调一杯，我请！”

“得了，我们老板在这儿，上班时间不让喝酒，溜了溜了。”说完往后面帘子一钻，跑得倒快。

“哎，不说别的，今天我这儿来新人了，你要不要见见？”陆潇撞撞他肩膀，“新人？怎么找过来的？”江涟放下杯子，deep blue二层不是仓库是酒吧这种事只有熟客或者熟客带来的人才知道，但这些人他基本都认识，来客都会拿一把钥匙，有木的铜的和银的，银钥匙很少，有的那几个人江涟都能叫上名字来。“就是他，坐在冰柜旁边的那个，拿的是银钥匙。”

江涟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冰柜旁边的卡座里坐着一个穿深灰色大衣的男人，桌子上整齐地叠着一条比大衣颜色更深的围巾，几乎与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他点的是跟江涟一样的酒，那是江涟第一次来这酒吧时逼着调酒师给他做的，很苦，酒精味也很冲，只有一丝的甜也是因为苦过了头的味道带来的。

男人看着杯里的酒端起来一饮而尽。

他抬起头朝着江涟这边望过来，江涟从没忘记过那双眼睛的样子，正如他此刻的心情，他只对视了一秒，就拉着陆潇下了楼。

那杯酒叫regret，意思是悔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