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叹叔侄十指连心 春堂阿阳遍地红莲绽（上）（1 / 2）
孙枭自来熟地，把周围女娥都遣散了，又怕这反客为主的举动让那孩子心生不快，于是朝离常笑那边小心看了一眼——离常笑坐在一边，手里拿着一本经书，嘴里似在呓语般无声地读，皓齿绛唇一张一翕间恍如隔世，看得孙枭微微一怔。
待孙枭颇无赖地坐到自己身边，离常笑貌似才想起要端起主人的身份：“你叫走她们干什么？”
那腔调依旧不温不火，带着孩子特有的音色，孙枭听得直想捏他脸上的小肥肉。唔……要有个像他这样的儿子也好！“没什么啊，等会儿师叔带你去玩儿。”
离常笑合起书：“先练字，爹亲说了……”
孙枭拿过笔墨，打算要一沓一沓写满自己的名字，随便应付了一句：“我知道。”只为了好早日去那风水宝地甘馔楼消遣一番。
要说孙枭那双眼睛是很生动的，那里面满是倔强，沾了点尘世的味道却不俗气，每每眼睑垂下亦或是抬起，都让人看了移不开眼。此时此刻，这双倔强清澈的双眸盯着纸上的字，重重复复写了不知多少遍，有那么一瞬间，孙枭都不认识这两个字了，横看竖看左看右看都觉得奇怪。不由得“啧”了一声。
离常笑看他反常地皱起眉头，言简意赅朝他表达了个询问的意思：“嗯？”
孙枭停笔：“好生奇怪，我看着不太舒服。”
离常笑凑过来，看了看纸上那大大小小歪瓜裂枣的字，跟着念出来：“孙、枭……”
孙枭习惯地回答：“嗯？”
离常笑偏生不着他调：“你再写一遍。”
孙枭突然觉得刚才那个回答简直多此一举，奈何脸皮厚如城墙的他，此时此刻耳根子已经泛起可疑的红潮。离常笑盯着他写，突然冷冷打断：“错了，不是这样写的。”
他取过笔，将这二字工工整整地写下：“顿笔要有力，你这字软绵绵地，再写。”
孙枭摸了摸鼻子，无理反驳这位小神童。只得叹了口气，默默接过他的笔，这期间离常笑没再理他，兀自坐到自己的案前，埋头整理书籍。孙枭心疑道：这小呆子怎么哑巴了呢？不行，得让他跟我唠唠嗑。
孙枭故意重重地叹了口气：“小常笑啊，师叔想让你帮个忙。”
离常笑扭头看过来：“要我做什么？”
孙枭思忖片刻，继而道：“这事儿你可先得答应我，不跟任何人说。”
离常笑听此一言，觉得麻烦：“那我不帮你了。”
孙枭立马离了位置，跳脚扑过来，略乞怜地居高临下：“诶！可别呀！你帮我这个忙，我以后少不了你好处！”
离常笑偏不松口，对付这无赖也只管无赖就是：“我拿那劳什子的好处来干嘛？”
孙枭：“就当师叔求你了！帮帮我吧……啊？”那副模样实在是不忍直视，一个身量颀长自称长辈的男人对着一个垂髫小儿撒娇，好在离常笑脾气收敛着，没有一巴掌招呼上去。
那也扛不住一个大块头的揉_搓啊，离常笑也不知怎么回事，恍惚间回答：“行，要我干什么？”
孙枭突然凑近了些许，冒着被打的风险在他脸上轻轻啄了一下：“小常笑真乖啊，不愧是我师侄儿！”他可是真拿离常笑当成了孩子，视如己出一般爱不释手。
离常笑不羞不恼地，迎上他的眼睛，半晌，谁也没开口说话。
孙枭突然呵呵笑起来，打破那份不属于屋子里第二人的尴尬：“可不可以央你帮我抓一些索笙鸟来，我需要它们帮我办件事，关系到整个七星屿的面子。”
离常笑不假思索：“可以。”
孙枭笑得都快僵硬在那儿了，越想越觉得不对劲，这孩子莫非一天一个样？前天那般刁难自己，昨儿个却不怎么理睬他，今天还是这样，其中必定有鬼！
孙枭心里揣不住事儿，临走前风风火火地跑到离凡渊面前确认这件事。
离凡渊刚捏了个诀把那分_身收回，就听他喘着气儿断断续续地说不清楚：“师兄……小常笑……是不是有什么怪病？”
连喘几下，听得离凡渊也跟着缓缓沉住了气：“这你都看出来了？”
孙枭毫不客气，在师父面前可以装出一副乖巧懂事的模样，在这些师兄面前实在是没必要，索性取过一杯茶，兀自饮下：“所以他到底怎么回事？简直跟变了个人似的。”
离凡渊想：这少年人，偏偏要显现出少年人最致命的弱点。浮躁轻狂，颇没个修炼的底子在那里，单看着是玉体灵髓，实则难成大器。
“我说过了，他是应劫而生的，我欲保他性命，需得动他命格。但是命格跟生辰八字相连，哪能说改就改？他是劣性难改，别看他现在安安静静地任你怎么说，要是那毛病再犯，我也就没有办法了啊。他不是任何人的劫，只是自己的。”离凡渊越说越低落，语气渐渐缓下去。
“我央祖师爷把他的魂识压制，他是再也动不得那气性的，自己没那能耐控制，怕是哪天惹下祸端来，全族都要跟着陪葬……”离凡渊说话时很慢，他继续说道：“他脖子上戴的是精魄玉，集他魂识于其中，离了那块精魄玉他只能活十天，但是一旦戴上，就如饮鸩止渴，那日你初见他，便是他至性的模样，对任何人都这样。”
孙枭奇怪道：“对你也这样？”初见他也没那么严重，那日不过是小孩子童言无忌罢了。孙枭想。
离凡渊自嘲地笑了笑：“任何人当然不包括我，不然我还算当爹的吗？”
孙枭无法理解一个父亲的想法：“那你为什么要修仙道，修来了这么个劫，难缠难搞。”
“这你就别管了，小常笑他偶尔会乱发脾气，有时候真的会吃人呢！”离凡渊叹了口气，伸伸懒腰打趣道，“平时都很乖的。”
孙枭白了他一眼，那个孩子怎么看都不像是会吃人的，人把他当糯米团子吃了还差不多，孙枭觉得他这个当爹的是真的失败，虽说那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总犯不着当儿子养，“既然知道是劫，为什么当时不……”
离凡渊给自己倒了杯酒，截住孙枭的话：“杀了他吗？我想过啊，不止一次想过。”
孙枭在心里“咦”了一声，这是个狠角儿啊！
“他是那么不省心的孩子，我记得他出身时，族中长司算过他的命格，他是至阳之体，唔……你还不懂，就是修行之路毫无波折，你别看他现在才三百余岁，他两岁筑基，三岁结丹，五岁元婴期大满……百岁时已经经历了三次渡劫，飞升灵人。”离凡渊兀自说着，转眼就唉声叹气：“可他每飞升一次，都会带来灾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