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至暗时刻 29(1 / 2)
那名交警受了痛,疾呼一声,手里虽握着对讲机,竟一时忘了求援。
骚动引来前方更多警察的注意,不出半分钟,齐刷刷一溜儿的警车便聚拢而来,一名中年警察先行下车,一见齐锐便立即热情地迎了上来,连连致歉:“啊呀!这不是齐政委么?误会误会!”
中年警察姓汪,静林分局交巡警支队队长。他挥手朝那名交警的脑袋就是一下,大骂他孤陋寡闻、有眼无珠,怎能不知道齐二公子的名讳?
齐锐松了手,推开那名交警,冷冷地问起汪队长:“现在这个时候,你们不该都在市郊机场附近备勤么?这条路是通往市区的,谁让你带队守在这里了?”
汪队长回说是临时接了指挥中心的通知,要求他带队挪来这里。齐锐又问他,交巡警支队这一走,那市郊机场附近的安保由谁来接管?
汪队长支吾了半天,竟是答不上来。齐锐不再与他多话,当即拉门上车,要求开车的保镖迅速调头,朝着反方向急驰而去。
孟然接到了齐锐的电话,要他务必马上改道,绕开所有去往市郊机场的道路。
电话里,齐锐语带急切:“姚一弦把原本参与安保的一部分警力给遣走了,他这么做很可能是为了避人耳目,方便在半路上设下埋伏。你带着齐晓枫立刻回市区,掏空了警力的市特和83号也不安全。我现在过来跟你们汇合,然后一起去找董雨彤,让她安排齐晓枫去市政府办公区避一避!”
孟然听得心惊,猛打方向,转弯急驰。
车速指针不断飙高,细密的冷汗从孟然额上冒出,副驾上的齐晓枫看他脸色阴沉,低声提醒:“哎!这都已经130码了,慢一点儿……”
“你给我闭嘴!”孟然把油门一踩到了底,目不斜视:“你能不能成熟一点儿,为什么总这么任性,总凭着自己的冲动和喜好来行事?你不知道姚一弦挖空心想要你的命啊,干嘛非要回国办这场婚礼,值得么?”
一连串质问脱口而出后竟换来一阵意外的沉默,齐晓枫怔怔地看着孟然,半晌没能说出话来,时隔许久,他才张了张嘴:“停车,我要下去……”
孟然收住话头,不予理会,脚下油门不减。不料,齐晓枫竟猛地一拽方向盘,大叫一声:“我他妈让你停车!”
一记刺耳的急刹过后,汽车被强行停在了一个桥洞下方。孟然被激怒了,一把拽过齐晓枫的衣领:“你又要作死是吧?!”
眼见雇主受到了威胁,后排的两名保镖刚要出手,却被齐晓枫挥手制止。他一瞬不瞬地盯着孟然,眼里冒出剔透的泪光:“你是不是觉得我这次回国回错了,是不是觉得我就是一个任性、幼稚、随心所欲的傻-逼?”
“我没那么说。”孟然不再作声,慢慢松了手。他没空看齐晓枫,耳边仍回响着齐锐刚才的话,心里则打起腹稿,想着要怎样争取到董雨彤的支持。
齐晓枫的眼睛霎时通红,声音也变得嘶哑起来,对着出神的孟然道:“我冒了那么大的风险回国,就是为了办这场婚礼么?我他妈还不是为了让你来参加!我怕我这一走就再也见不着你了,孟然!”
经此一吼,一股浓重的腥甜味从喉咙里涌了上来,齐晓枫开始不住颤抖:“因为我活不久了!刘捍给我下了套,就算姚一弦不杀我,我也活不久了!我就想在出国前让你放心,让你没有顾虑地去干你的事业!你可以当是临终关怀,当是满足一个晚期病人的愿望,别他妈再拿话扎我了,行不行?!”
齐晓枫狂吼至半,孟然已满是震惊地侧过了头,仿佛听到得一切都是梦话。
语落刹那,一泼热烫的血点猛地从齐晓枫口中喷出,溅在了孟然难以置信的脸颊上,他僵在原处一动不动,任由鲜血又缓缓淌下。
终于,血腥的气息唤醒了孟然的意识,他一把摁住齐晓枫的肩膀:“到底怎么回事?说话!”
齐晓枫极力捂住嘴,鲜血却仍从指缝间往外溢,他艰难地把手伸向孟然的外套:“药……药在你口袋里……”
孟然身上还穿着那件M标记的风衣,他连忙从口袋里翻出一个玻璃瓶,拧开瓶盖,塞进了齐晓枫手里。齐晓枫和着血,哆嗦着把瓶中的颗粒净数吞了下去,才慢慢恢复了平静。
孟然仍旧难以置信,在这须臾之间,齐晓枫的脸色已经苍白如纸,他用衣袖抹掉嘴角的血迹,低声道:“我最开始接近刘捍的时候,并不知道他和你们之间有什么瓜葛,我只是急需筹一笔钱,想用来雇人灭掉姚一弦。后来我做了艺人,也给刘氏集团带来了一些收益,刘捍对我也比对其他的玩物更加慷慨,一直到我在蜀川遇上了姚一弦……”
“他揭穿你了?”孟然急问。
“他没什么可揭穿的,我和于娜不同,我确实不是警方的卧底。只不过我运气不大好,碰上了刘捍这样一个金主……”齐晓枫苦笑,“姚一弦很高兴我和你决裂了,但他依然信不过我,他告诉刘捍说我曾是警察的好朋友,非要留我在身边暖床也是可以,但必须用些法子栓牢了才行。”
孟然的眼波不禁动荡了起来:“他们……到底对你做了什么?”
齐晓枫长吸了一口气:“刘捍派他的私人医生在我身上用过几次药,破坏掉正常的脏器功能,人为造成器官受损。他们每个月都会给我注射一次特效针,确保我能苟延残喘地活下去,可一旦我要离开了刘氏集团,停了药,最长也就能撑个一年……”
孟然整个人都愣在了座椅上,仿佛齐晓枫刚说得根本就是另外一个人。长时间的静默过后,他忽地挥起一拳,狠狠砸在了仪表台上,犹如困兽般颤抖着低吼:“畜牲!那帮猪狗不如的畜牲!!”
孟然的牙都快咬碎了,胸中有太多的话想问,不经出口却已有答案。彼时的齐晓枫已经无路可退,他身处恶魔的股掌之中,好似玩偶一般命如草芥。
孟然坐直了,紧握住齐晓枫的手:“不一定没得治啊!等你们到了美国,让老韩给你找最好的医生,说不定还是可以治愈的!”
齐晓枫苍白的脸上泛起暖意,轻回一字:“好……”
眼前这个亲切、熟悉的人就像流沙般正在一点一滴地流逝,流逝掉他的青春,流逝掉他的生命。孟然眼眶一热,一下把齐晓枫箍进怀里,哽咽着咒骂:“你他妈是不是蠢啊?值得么?!”
齐晓枫像是暗夜下的飞蛾,翼薄而渺小,却可以为了同伴义无反顾地扑向盛大的火焰。他扯出一抹虚弱的笑:“值得啊,谁让你是我兄弟呢?”
孟然的手机突然响了,刚一接起就听见杜刚在另一端焦急道:“孟总!我被那姓姚的算计了,你赶紧带着你朋友找个地方避一避!”
短暂的叙述中,孟然得知杜刚在清晨五点左右,被辖区巡警以寻衅滋事为由带走讯问。尽管他一再亮明身份,对方却认定他没有相关的办案手续,仍将他强行扣留。好在那派出所里有个熟人,冒着违纪的风险,把杜刚手机取了出来,让他偷偷地拨了这通电话。
“这所里的弟兄跟我说了,他们是接了上级的委派,必须把我暂扣在这里。我生怕……怕那个姓姚的已经有所动作了……”
孟然脸贴手机,视线却锁定在了后视镜里的一部黑色轿车上,不等杜刚说完,他突然收线,随即挂档,猛踩油门,对着车里的其余人低吼:“坐稳!”
语落一刹,座下的汽车便如离弦之箭般飞驰而出,可还没开出千米远,前方竟陡然亮起了一片强光。在这几十盏远光灯的照射下,孟然近乎无法睁眼,眼皮内影影绰绰地闪现出十多辆黑色轿车,一字排开,冰冷肃杀,生生地截断了一条空旷的公路。一个瘦削的身影从强光之后缓缓步出,那身深色风衣下是象征着权力的藏青警服——那个人是姚一弦!
孟然隐约看见他略微歪过脑袋,牵动起左脸狰狞的伤痕,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那抹笑就像是死神发出得请柬,令人不寒而栗,孟然自知无法从前方突围,索性挂了倒档,疾速向后倒去,不出几秒,汽车便重重撞上了后方的追截者,孟然毫不迟疑,抓住时机猛转方向,擦着对方的车身,调头疾驰。
不觉间,无人的公路上笼罩下了一场浓重的大雾。后方豁然响起了一大片发动机的轰鸣声,追逐双方无一不知这将是一场你死我亡,至死方休的狩猎。数十辆汽车在市郊的公路上展开了围追堵截,在后车的包抄夹击中,孟然近乎快把油门踏板踩断,心头只剩一个念头:就算天塌下来,他也要把齐晓枫送出去!
汽车一路飞驰,飙至路口时,前方竟横向撞出一辆重型集卡!孟然赶忙急刹,然而分秒霎那却惟时已晚,随着一记巨大的撞击,车身整个腾空飞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