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1 / 2)
他见过草原。
草原是他梦中的故乡。
他变成了一只鸟,抖落羽翼上金色的阳光,翻越起伏不平的沙丘,把人烟罕至的荒漠远远甩在身后。
他继续向北,从峡谷中急速掠过,他不知疲倦,飞过波光粼粼的湖面,他追赶着湛蓝的天空,自由与豪情回荡在这天空下。
他是草原上的鸟。
水草滋养着他的自由,信仰铸就了他的豪情。他的善恶藏在那明了的眼神中,和简单的爱恨一起,淹没在辽阔的草原上。
万物循环往复地上演着必然的生死,但在草原虔诚的信仰下,生死裹挟着波澜壮阔的色彩,于某时某刻重新定义了一个充满自由与豪情的灵魂。
譬如那只翱翔的鸟,那匹奔驰的马,又或者是一个未满十岁的男童。
在他七岁那年,他被这涂抹着色彩的生死重新定义了他的人生。他的父母把他从“阴司衙”中唤醒,当时的“阴司衙”所在地不在枉死山的冰瀑下,这个发祥于辽阔草原的部族还没踏上颠沛流离的迁徙之路。
八十年前的“阴司衙”位于茫茫无际的大草原。
他在草原上睁开眼睛,涌动的梦境骤然碎裂,仿佛梦中的鸟从遥远的彼岸回到了它的故乡。他是这个部族首领的幼子,一年前死于九幽人的马蹄下。
他也是“阴司衙”第一个被唤醒的灵魂。
这个部族有着古老的信仰——人能从“拉乃”中死而复生。他的父母烙下了拘魂的印记,经历一年的等待,进入由部族的祭司看守的“阴司衙”,把深爱的儿子从混沌的世界里带回来。
过了十来年,父亲死后,他自然而然被推举为部族的首领。哪怕他样貌身形永远停在了七岁,他的族人也畏惧他、钦佩他,他是草原上独一无二的灵魂,炽烈如太阳的古老信仰沐浴着这个灵魂,和他所带领的部族。
直到九幽人开始在草原上进行大规模的扫荡。
于是这个部族背井离乡,生死不再发生在草原上,而是发生在南边杳无人烟的荒漠里,发生在西边寒冷的高原上,发生在那一段疲惫不堪的跋涉时光里。
他终于翻越了荒漠。
却将梦中那股翻越荒漠的自由和豪情丢在了荒漠。
他和他的族人被困在枉死山上,大山的心脏深处,可怖的吼叫如影随形,枉死人们十年如一日在危险的矿道里穿行,练出了一身形如鬼魅的本事。
他们看守着被埋葬的龙骨和某些不见天日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