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2 / 2）

他不想徐恨难受。

二十年前的真相在慢慢展开，在这个月色缥缈的深夜里，在女人那伤痕累累布满诡异刺青的身体上，往事的余晖正穿越这二十年的时光，照耀着此刻失神的阎清绝。

“她被献祭的儿子是徐恨同母异父的哥哥许长妄，也是新科状元许廉夫唯一的儿子。”

“当年献祭的九个人里，除了许廉夫的儿子外，还有榜眼仇润的儿子仇声水和探花徐景溪的一双儿女，以及先帝的五个女儿。”

“许廉夫趁着徐怀钰睡着的时候，偷偷抱走了许长妄。徐怀钰醒来后发现不见了儿子，但为时已晚，她深爱的丈夫已经启程，带着她深爱的儿子前往龙陵。于是她从家乡追着丈夫的踪迹，一路风餐露宿，颠沛流离，去到了龙陵。”

“她一生从未出过远门，带的盘缠不够了，一个大家闺秀拉不下脸来乞讨，便去山里摘野菜和野果吃。我睁开眼的时候，她把最后一颗果子分给了我。”

“她说她有次差点被拐到妓院，还好她醒觉，及时逃跑了。有次是快到宵禁的时候，她找不到栖身的地方，差点被人抓进官府。还有一次是在山里，一匹狼当着她的面吃掉一只野兔，她吓得腿都软了。”

其实还有更多的艰辛。

孤身一人不会武功的女人翻越一座又一座山，渡过一条又一条河，穿过热闹的县城和人群，躲过黑夜里的窥伺和不怀好意的目光，寻找她深爱的儿子。

她曾被肮脏的手探过裙底，曾睡在肮脏的马厩里默默流泪，她好几次与肮脏的死亡擦身而过。

上天无情地夺走了她的儿子，却在这颠簸的旅途中给她余下了一点微薄的幸运。

她终于活着来到龙陵。

“你和她一起进去了。”

阎清绝说道，语气里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他知道为什么徐怀钰能实现这个不可能的奇迹。

这个不可能的奇迹背后，靠一个母亲最厚重也最深沉的爱来支撑。

在鬼千面平静的讲述中，这伟大的爱从如烟的往事中露出一抹被血和泪模糊的轮廓，直直地撞进阎清绝眼底。

而那个伟大的爱的讲述者，双手抱在胸前，遮住了一小部分触目惊心的伤疤。

她那张明艳的脸上扬起了笑容。

“对，我们进去了，因为我答应她，要帮她找到儿子。”

“然后你猜我们看到了什么？”

阎清绝轻轻摇头。

鬼千面笑着说道：“我们看到了人间地狱。”

“从龙陵里逃出来后，我也就成了这副鬼样子，我被改造成了一个怪物，我的时间永远停在了进龙陵的那一天，十几年过去，我一点都没变。”

“还有这张脸，我换了那么多张脸，就是想把和十几年前一模一样的脸藏起来。”

“我要重新回到崩塌的龙陵，终结那些罪恶。”

鬼千面说完后放下了手，她在袒露着那些不为人知的罪恶。

然后她和她身上那些袒露的罪恶一起，深深地鞠了一躬，说道：

“阎先生，请你帮帮我。”</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