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1 / 2)
“好一个以身殉道的‘浪子’!哈哈哈哈,这‘浪子’名不副实,明明以天下为家,却偏说他是漂泊四方无家可归的游子。”
天子放声大笑,他笑着笑着不禁咳了起来,身后的唐嘉禾立刻快步向前,试图搀扶天子因剧烈咳嗽而颤抖的身体。
天子头也没回,直接后退一步,直直地撞进了唐嘉禾胸前。
唐嘉禾伸出去的手落了个空,仅虚虚地环抱着空气。
他胸前的伤口经这十几天的调理,已彻底痊愈。天子让他宿在皇宫,请最好的御医日夜照料,只要一下朝,天子便待在他的寝室,连朝臣求见都得到这里来。
这般隆宠朝廷内绝无仅有。
皇后几度想要借此发难,但都被天子不动声色地拦了下来。
唐嘉禾僵硬地放下手,他只要稍微一低头,便能看到天子头顶的发旋。
他感觉那彻底痊愈的伤口又开始发痒起来,痒得他浑身难受,心上人距离他如此之近,他却什么都做不了。
胸前的痒意随着天子的体温钻进他的呼吸里。
唐嘉禾小心翼翼地呼吸着,那痒意却无孔不入,顺着呼吸一路畅行无阻,来到心脏深处,令他不由自主地绷紧了心神。
天子忽然说道:“嘉禾,你在紧张什么?”
唐嘉禾那绷紧的心神重重地坠下来,他张了张嘴,话还没说出口,便已被天子一把打散。
“朕昨晚发了个梦,梦见五姐哭着骂朕让她死了都不得安宁,朕惊醒后就再也睡不着了。”
唐嘉禾咬着唇,少年人显得有些激动,他重新伸出手,将皇帝紧紧地抱在胸前,说道:“六郎,这不是你的错,你不要再怪罪自己。”
天子在他怀中侧过脸,皮肤贴着他的衣服,感受着少年人那怦怦直跳的心脏,他突然有些迷恋这份与其他人不同的紧张和激动。
天子抬起头,看着唐嘉禾棱角分明的下颏线条。
他的眼底渐渐涌上来一些晦暗不明的复杂情绪。
帝王从来都是孤家寡人,高处不胜寒,妻子不是他的妻子,是为壮大势力的联姻对象,儿子不是他的儿子,是为江山永固培养的接班人,母亲兄弟也不是他的母亲兄弟,是可能擅权的外戚和作乱的亲王。
他坐在这龙椅上,曾一度以为享有了天下,但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
他登基十来年,见过无数腥风血雨和诡谲人心,却始终都未曾见过多少真心。
他到现在才明白,身为皇家之子,从他出生的那一刻便注定了与孤独命运为伴,以家国天下为己任,和江山社稷共存亡。
这是帝王的宿命。
但是他却在这冰冷无情的宿命里,有幸遇见了他从未奢求过的温情与真心。
天子想起很多年前,他初次见到五岁的唐嘉禾,悄悄地从唐百战的袖子后探出一个头来,朝他傻乎乎地笑着。
彼时他才登基三年,朝政大权把握在太后手中。
他每日无所事事,除了在寝宫内听当时还是他老师的唐百战讲读经书,就剩下每日的例行上朝。他像个乖巧的木偶,坐在垂帘听政的太后身前,一动都不能动。
因为他只要一动,一旦被太后发现,便又会在下朝后命人上前掌他一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