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2 / 2)
我又开始失眠了。
当年唐无极和陆绽那两件事情发生之后我都有很长一段时间睡不着觉,靠着药物撑过来的。最近两年好多了,毕竟现在的工作环境和作息时间相比从前那是稳定又规律太多。而且我也知道注重养生了,不会再像二十来岁时那样往死里折腾自己。
怎么说呢,年纪大了考虑的事情太多,已经不光是考虑自己如何如何,现在考虑的都是家人如何如何,想要照顾的人如何如何。真的是,别说死了,连生病都不敢,每年看体检报告都战战兢兢的,生怕自己有什么毛病。
我父母那边从来都让我很省心,我不能辜负他们,必需得让自己过得看起来很好,让他们也省心。我也真做到了,一直都是看起来很好,直到那天在酒局上重遇陆绽。
那晚之后,失眠这位老朋友又找上门了。
我挺了几天,挺不下去了,找熟识的医生开了点儿药,这才睡了几天好觉。
医院分别后有近一个月的时间我没再见到过陆绽,这是情理当中。原本我对于他而言不过就是个脸熟的陌生人,人家现在日理万机,没什么用得着的地方哪会想起你个某某处某某局,能不能记得我姓甚名谁都是个问题。
我也不可能去找他,找他还能说什么呢?说我们当年不光是同事,还差点搞上了?那也太难看了。
“先生,菜已经上齐了,请慢用,祝二位用餐愉快。”
我对服务员点点头,拿过酒瓶先倒上两杯,倒完之后对坐我对面的人说:“你一会儿还得上班,不用喝,放着意思意思。”
对面的人——陆竞慈看看我,把酒杯端了起来:“一杯,当替他喝了。”
我说:“行吧。”
于是咱俩干了一杯。
这天是唐无极的生忌,这孙子的生忌和死忌只相差半个月,生忌这天他爸妈不会去看他,每年都是忌日和清明各去一次。
而我和陆竞慈在生忌这天也会去一趟……陆医生去得更勤,过年的时候也会去。
我请了一天假,陆竞慈这个工作狂只请了半天。我们早上去的,往回赶时有点堵车,回到市区已经是中午了,就一起在他们单位附近的餐厅吃顿饭。
也不知道这天是什么大好日子,餐厅位子都被订得差不多了,只剩下离洗手间最近的一张小小双人桌没人坐,算是便宜我们了。
我们俩都没什么忌讳,坐哪都一样。只是身边人来人往的总有人往我们这看,看得我很烦躁。
陆医生一点儿没受影响,慢条斯理吃着东西,吃相斯文好看,不像我这么粗犷。
我要倒第三杯酒的时候他把我拦下了。
他说:“别喝上没完,车要扔这吗?”
也是,我还得开车回去呢,可我转念一想:“这都喝了,还怎么开,停你们院儿里吧,我打车回去。”
我再次企图倒酒,可他一用力,把酒瓶抽走了。
“那也别喝。”他目光犀利地看着我,“你是不是又睡不着觉了。”
妈的,这人怎么这么敏锐。再说发现就发现了,干嘛非得说出来。
我说:“还行吧,这两天吃药了,睡的还可以。”
他皱起眉头:“又吃药了?”
“啊,”我说,“没事,药量减了,再过几天就停了。”
他不吃东西了,抿一口清水,然后坐正了凉凉地看着我。
“你等的人不是回来了吗?”他问。
我……
我特么真想掀桌子。
这人怎么这么没有眼力见儿呢,再说他怎么知道这事的?
我说:“就没人提醒过你说话别这么直接吗?”
他说:“没有。”
“那我现在提了!”我怒吃几口菜,“我建议你说话给人留点余地,别专戳人死穴行不行。”
他颇不在意地哼一声:“提议可以,我不采纳。”
我草,唐无极是受虐狂吧?怎么能跟这种人过日子还成天乐不可支的?
我也没心情再吃了,我问他:“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到底是什么时候露出马脚的?
我印象中陆绽和陆竞慈并不熟。陆绽来刑警队报到之后没几个月陆竞慈就从我们那调到检察院去了。
那几个月里我和陆绽现实中都还生疏着呢,陆竞慈到底是怎么发现我对陆绽有意思的?神仙啊?
陆医生倒也不转弯抹角,很干脆地告诉我:“有次你皮夹掉在无极家,我还给你的。”
我目瞪口呆。
有这回事。有次我去看无极的爸妈,掏东西时钱包掉他家了,后来是陆竞慈给我送过来的。
我无奈至极:“没人教过你不要随便翻看别人东西吗?”
他一脸理所当然:“不看怎么知道是谁的。”
妈的,果然孙子就得配孙子,东西掉在唐无极家里,除了他的和我的还能是谁的?
我说:“我没在等他。”
陆竞慈掏出来他的皮夹,我以为他要埋单,结果他只是打开来,递给我看——照片夹里是他跟唐无极的合影。
他指着合影说:“这个位置,没有人会随便放杂鱼的照片。”
……
我无法反驳。
我们俩正僵在这,忽然又有人经过我们这桌,并且停了下来。
有个熟悉的声音,用陌生的语气,在不远不近的距离毫无温度地叫我:“唐处长?”
我:“……”
可以,曹操真是从来都不会迟到。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