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2 / 2）

连泽拽住他的袍角，嬉笑道，“莫走莫走，你不感兴趣，咱们再换个话题。”

即墨彦晟依然站着，居高临下的俯视男子，语气里带出几分不耐，“师父有话，不妨直说。”

连泽收敛了笑意，道，“为师打算，此番游历过后，便远离红尘，潜心修道。”

“随你。”即墨彦晟僵着身子沉默片刻，丢下两个字转身出了房间。

连泽躺了一会儿，摸出酒葫芦，开了盖子凑到嘴边，闻闻酒香，又放回去，笑着摇头，“脾气倒是随着年岁越发大了。”

屋内，如画的面容凝视窗外的明月，虽带着微笑，却无端显出几分寂寥；

屋外，月光如流水一般倾泻，身着月白色校服的少年躺在屋顶，仿佛和银白色的石头房顶融为一体。

“弟子还。。。什么都没说呢。。。师父又何必。。。急着表态。。。”

少年轻轻叹息，朦胧青涩的情感，尚未开始，已被迫结束。

他还未来得及纠结它的不容于世和有违伦常，便已被拒绝，干脆果决的不留一点余地。

明明是炎炎夏夜，暑气蒸腾，额间眉心的那一点暖意却渐渐消散；

他抬手盖在额上，试图挽留住那一抹温暖；

可就连指尖都是凉的，一切努力，不过如吹影镂尘，徒劳无功罢了。

那一晚，思绪迥异的二人望着同一轮明月，均是一夜无眠。

清晨，天未大亮，村中响起吹吹打打的锣鼓声，半个村庄的活人披麻戴孝，抬着竹竿做成的尸架，尸架上是另外半数村民的遗骸。

前方两位老人肩扛葬品，举着招魂幡引路，老人后面是八个身着缟素的童男童女，每人怀里都抱着好几个牌位，低声啜泣。

尸架后面是唱着哀歌的送葬队伍，面容哀戚，气氛沉痛。

连泽垂头跟在队伍最后，冷眼旁观了整个安葬过程，面对一列列的白骨，心头像是压着一块沉重的大石，压抑难受的喘上不气。

后来回想起来，大约就是那一刻，他幡然醒悟，虽然在他看来，这里只不过是个虚拟的书中空间，可对许许多多在书中连名字都没有的人来说，这儿却是切切实实，再真实不过的存在。

他们有血有肉，有泪有笑，有自己的恩怨情仇生老病死，并非止于书中寥寥几笔的轻描淡写。

“仙人哥哥，爹要我拿给你的。”白欣欣捧着一个酒盅，怯生生的仰头，眼角还带着未干的泪珠。

连泽接过来，安抚的摸摸女孩儿的头顶，喝一半留一半，学着村民的样子，覆手将剩余的酒撒在土地上，撩起袍角，双膝跪地，诚诚恳恳的磕了三个头。

仪式结束后，村民回返，脸上悲痛仍在，却有了低低的说话声；毕竟，逝者已逝，生者依然要为生计奔波。

连泽遥遥的跟在后面，摸出酒葫芦，灌了大口的米酒，一路走着，一路念着，“天地自然，秽炁分散。洞中玄虚，晃朗太元。八方威神，使我自然。灵宝符命，普告九天；乾罗答那，洞罡太玄；斩妖缚邪，度人万千。中山神咒，元始玉文，持诵一遍，却病延年；按行五岳，八海知闻；魔王束首，侍卫我轩；凶秽消散，道炁常存。”

随着他的一遍遍念诵，缠绕在村民周身若有若无的黑气渐渐散去。

不知不觉间，回到族长宅院，少年挺拔的身姿映入眼帘。

连泽止住脚步，一眼望过去，唇角带了笑意。

少年朝他走过来，想帮他摘掉头上的枯草，被他下意识的躲开，少年抬起的手在空中顿住，表情微黯，解释道，“师父头上沾了草根。”

“哦”，连泽不自然的笑笑，边往里走边低头轻拍头顶，问，“茵儿醒了么？”

“没有”，即墨彦晟手背在身后，微微握拳，道，“我煮了猪肝粥，师父喝一点？”

连泽的脚步一顿，嫌弃的皱眉，道，“好端端的怎么想起煮那个？”

“猪肝补血养气。”即墨彦晟的眼神在男子仍没什么血色的脸上晃了下，道。

连泽挠挠脸颊，拒绝的话在嘴边溜了一圈，没说出口。</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