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1 / 2）

天空灰蒙，空气稀薄，铁桥横于江上。天空的云不动，江水也静止，周围无树无风，甚至桥上也没有来往车辆。陆堂青踏入铁桥，咚咚咚的脚步声闯入这静景，打破沉默。

铁桥很长、很旧，一眼看不到尽头，陆堂青慌张地扒着铁栏杆向远处张望，他发现除了自己，就没有别的东西在动，似乎是自己掉进一副画里，他像迷路的爱丽丝寻找出口，奔跑在无穷无尽的铁桥上，而回应他的只有他自己孤独的脚步声。

他跑得气喘吁吁，只得停下来撑着膝盖休息，汗水从额头冒出滚落，焦灼无奈气愤下，他一脚踹在铁桥栏杆上。这一踹，就像是启动了声音的开关，锈铁桥被碰撞轰隆隆的声音奏响，像是雷声轰鸣，兵荒马乱，紧接着是江水流动的伴奏，舒缓而悠长，如清冽醇香的美酒，待脚底声音沿着桥向远处消散恢复沉寂后，风声呼呼树叶沙沙以协奏的形式，伴着陆堂青跪在桥上抱头竭力嘶吼浮现，像重新轰鸣起鼓声，像万兽凄惨的嚎叫，像天崩地裂的景象。

可是所有声音，只有他身在其中的画听见了。崩溃的也只有陆堂青一人而已。

陆堂青声嘶力竭，直到嗓子沙哑直咳出血才停下嘶叫，他怒瞪眼仰头望，天还是那个湛蓝的天，水还是那个静止的水，云还是那个停滞的云，桥还是那个锈迹斑斑的桥，然而桥的远处依稀浮现出个身影。他连滚带爬跑过去，却被一层朦胧迷幻熟悉的雾气包裹阻止，是很厚重熟悉的橙花香……

“啊，你醒啦？”

陆堂青眨眨眼，捏着眉心，撑起身体，声音沙哑，

“你怎么在这里？”

他旁边的男人压着旋转高脚椅蹬脚转了一圈，扬手咧嘴，漏出牙齿，笑得玩世不恭，放荡不羁，语气也一如既往轻佻，

“怎么，这地方难道不是帅哥的专属？”

陆堂青直起腰转了两下脖子，环顾周围，视线被张扬的红攫获。酒吧里今天驻唱乐队的歌手是个穿着血红鱼尾长裙的女人，她迷醉地闭着眼，仰着头露出漂亮的长颈，妖艳的红唇始终没有因为唱词的变化而闭合，像条美丽的金鱼在五光十色的水缸里吐泡泡，又因照在她身上的舞台灯过于刺眼，隐没她真实的样貌，蒙上一层神秘面纱。

“看上她了？”苏泓见陆堂青半天不答话，顺着他目光看过去，才发现他盯着人家歌手看个不停，苏泓扬唇微笑，“声音挺有特色的，绵长迤逦，一时厚重一时空灵，厉害的。认识？”

“不认识。”

“那你还盯着？后悔了？”

苏泓说话向来口无遮拦，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陆堂青起身就要走人，苏泓才自觉说错话，追上去。

“要不要这么小气，不就说说！阿青，等等我啊！”

出了酒吧，冷风扑面而来，陆堂青才知已是深夜，路上没有来往车辆和行人，街道的霓虹早就消停，路边只剩下昏沉的暗黄色街灯。他揉了揉僵硬的脸，不知道刚刚自己喝了多少睡了多久。他是没想过会在这里遇到苏泓，特意换了城市，隐瞒了新的手机，连用了八年的QQ都丢弃，换新的微信，什么都没告诉别人。他没想到苏泓还能找到他。

陆堂青站在路灯下，灯光拉长他的影子，他幼稚地抬脚去踩，踩了两下，熟悉的橙花香味又缠绕上来。

“等我？”苏泓得意地哈哈大笑，“刚刚被人要电话了，耽搁了一会儿。”

陆堂青这才正眼瞧苏泓，出乎意料，他没有很大变化。苏泓爱新奇爱变化，头发的颜色一个月能换上几次，喜欢的服饰一个月能变几个样，唯独这款带着浓厚橙花充满勾引意味的香水没有变过。

“盯着我看是爱上我了吗？”

苏泓两手搭在陆堂青肩上，半勾着他脖子，在他身边这么勾引他，笑得妖娆，比女人还艳，苏泓那一身渣男标配的香水比他还缠人，凡是沾上一点，经久不散，橙花香散去，顽固的麝香也不会走，熏人，恼人，恼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