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1 / 2)
祝合在将军府里闲得快发霉时,大京的秋更深了。
此时将军府池子里的荷花已经凋尽,菊花开满地。
重阳节前日,大京迎来了一年一度的赏菊清会。
在某种意义上,这清会,原意是为加强庙堂之间的向心性而办的。但万物的发展规律,必是不会按照人的意愿进行。几朝下来,这清会已是官门才子佳人互相攀附门楣的相亲大会。
祝合本是不想去的,他回京已有数月,皇上始终为对他无所作为。他在边城便准备好的一腔陈词无处安放,日渐苦闷。可一推开书房门,便见他家老娘盛装一场,杵在门前候着他。
内房空乏的祝合,看着年过半百的老母,祝合还是屈服了。认真将自己拾掇一番,搀着自家老娘驾车前往。
祝合到西苑时,已经有些晚了。同僚们散在各处赏菊赋诗,还有池边垂钓的皇上。
祝合先向皇上请过安,便将老夫人送至馥园。那处秋菊开得极艳,各位大人家的女眷皆聚在那处。夫人小姐们个个红裳绿衣,团扇轻摇,羞眉半遮,好不艳丽。祝合自馥园出来时,引来身后一群妇人的私语低笑。
祝合心下郁结,莫不是都在笑他无妻无女?也该是认真找个姑娘家了。可哪有那么简单的?
祝合绕过一簇簇花团,信步走着。今日乃多云天,云团遮过太阳,阴沉沉的。秋风吹得菊花四处摇曳,祝合觉得更冷了。馥园外,几里地外便是方亭。里面聚着四五个年轻的官员。方亭里摆着一架古琴,古琴旁坐着一个白衣青年,手下正拨弄着琴弦。悠扬的琴声,和着深秋清雅的菊香,飘至祝合鼻息之间。让人甚是心旷神怡。
祝合眯缝眼远远看过去。细细一辨,那正在弹琴之人,果真是付庶常付修。
祝合站在后面,远远地看着付修。此人不仅能文能武,还精通韵律,心中一股莫名的自豪感,油然而生。他家兄弟,当真不是一般的惊才绝艳。
若他祝合是个皇帝,单凭付修此等才貌,大抵也会这般纵容付修的吧。
冷风吹过,荡漾开满亭的花海……祝合一个激灵,真是大逆不道。
祝合正在自我忏悔,有人走了过来。此人便是萧自臣。
萧自臣虽为七品绿衣官,却是从庶常贬下来的。被贬之臣,仍能侍君于殿前,定非池中之物。祝合客气地躬身作揖道:“祝某见过萧大人。”
萧自臣连忙回礼。更为夸张地躬下半身,“祝将军折煞下官了。”
祝合收礼,“萧大人找我何事?”
萧自臣看着远处,开口道:“祝将军,您觉得我家澈儿如何?”风有些大,萧自臣的声音有些小,祝合没怎的听清楚,只大约听到“如何”二字。顺着萧自臣的视线看去,便是付修正在弹琴的方亭。祝合融会贯通,立马悟出萧自臣在同他一道赏琴,便真情实感道:“付大人琴技过人,闻此曲,直叫人心旷神怡。”
萧自臣看向祝合,侧头靠过去,揶揄道:“付大人与祝大人,之于伯牙与子期,真是羡煞旁人。”
祝合没明白萧自臣的意思,萧自臣又道:“祝将军,您觉得我家澈儿如何?”
这回子,祝合总算是听清对面说了什么。原是在说他家小妹萧小姐。祝合不觉有些面红耳燥,干笑两声,将挡在额前的鬓发撩开。今日的风着实有些大。“萧小姐蕙质兰心,自有大家之姿。”
萧自臣看着祝合,但笑不语。
祝合面上有些发热,搜索枯肠,又补了一句,“经珠不动两眉颦。须信铅华尽、见天真。”
祝合内心苦闷,腹中无经纶,硬是想要附庸风雅,着实有些伤身。“那日公主及笄大典后,我家澈儿得见将军,对将军仰慕之,欲……”萧自臣还未说完,身后便传来付修的声音。
“萧大人好雅兴,站这桥廊下赏秋风?”
付修有些低沉的嗓音随风而至,一袭白衣,迎风飘摇,恍惚翩翩谪仙人。
萧自臣立马听出付修语气中的不悦,十分地自觉,笑眯眯地和付修请完礼,一溜烟地跑掉了。
“你怎的不在方亭弹琴?”祝合与付修并肩而立。
“崔大人嫌弃我弹琴太过难听,将我赶出来了。”付修说得毫无愧色。
“……”祝合略觉有些尴尬,刚才还夸付修琴技高绝的。眼下再细听方亭传来的琴声,确实更为悦耳。心中却没了之前那种畅快舒适之感。祝合干干地开口夸赞:“崔大人琴技相当了得。”
“你喜欢这个吗?”付修见祝合夸赞别人,有些不开心了,“我可以去学的。”
付修优点不是很多,学习能力倒是有些强。若不是他觉得弹琴极其不符合边城大匪的风范,他定是会好好学的。现下见祝合喜欢,他倒是可以向皇上讨个教音律的先生。
“不用,我本就不懂音律。”祝合说完,想起刚才萧自臣的话,便顺口问道:“付大人如今也二十有四,尚无正妻。大京美人甚多,可有倾心之人?”
付修没想到祝合突然问这个,心里一阵心虚。但见祝合眼神真挚,不像看出什么猫腻的模样,便有些有恃无恐:“有。”
“哦?”祝合有些惊讶。认识付修这么久,关于女人,他只字未提。如不是今日随口一问,他还以为他心中无所牵挂呢。祝合有些好奇,道:“是怎样的女子,入得你付大人的法眼。”
“他是个傻子。”痴傻如他,在他眼前晃悠这么久,都认不出他这个青梅竹马。
“……”这就很难再继续聊下去了。
“祝兄,你喜欢什么样的?”付修问得暧昧。
祝合只当是他问喜欢什么样的姑娘,习惯性地舔了一下下唇,略略思索,道:“大抵得长得好看。”
付修琢磨一番,想起先前祝合有夸过他长得不错。而且,他也没特指长得好看的是男是女……
今日这清会,真是晴空万里。
祝合又觉自己话中有所不妥,缺了些内涵,便解释道:“京中美人甚多,我也不甚挑剔,大抵有位女子,能看上我这等粗俗之人的便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