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 黄金蛊(28)(1 / 2)
圆觉站在地面上,看着头顶那仅余半边身体的“人”,从树顶飘飘荡荡,坠入面前的深坑里,不禁目瞪口呆。他又四望远眺,只见一片芙蓉花木尽皆枯萎,缩成一个个漆黑的一团,如被野火烧成了焦炭。那房顶上一个怪脸骑着雪白的一只兔子,猛地从枯藤中挣扎出来,对圆觉面前那些小童念念有词:
“十八阴童,听我号令,我要你们回到原本的位置去,如无吩咐,不许乱动!”
那些阴童本来在原地立定,被那怪脸一召唤,碦碦咔咔扭过头去,看得那怪脸朝后猛地一蹦。阴童也不理它,朝四周看了一圈,晃晃悠悠,齐齐朝前走去。那怪脸十分焦急,跟在那些阴童身后,张口一喷,一把铜钱飞到空中,化成一道金索,便往其中一只阴童身上缠去。
那只阴童猛然回身,一张小脸如同被涂满了墨汁一般,只有两个眼睛翻出眼白来,却没有瞳仁。一阵妖风陡起,那金索便在空中迎风而断。怪脸尖叫一声,身下的兔子猛然一跃,跃开两尺——原本兔子站的地方,却瞬间拱出了一个一尺高的石莲,石质花瓣“啪”地一声猛然闭合,若不是那兔子逃得快,定然要被夹得粉身碎骨。那怪脸跳到哪里,阴童便纷纷回身看到哪里,石莲争先恐后而出,将那兔子的四条腿夹得鲜血淋漓。
那怪脸嗷嗷直叫,骑着那玉兔,却不肯离去,在墙头上往复徘徊。
圆觉见那十八阴童,脚步不停,一直朝民居而去,心道不好,忙忙尾随在后。他见那些阴童,穿门入户,面前的墙壁木门如同无物,或是直接穿墙而入,或是一伸手,那石墙便瞬间化为齑粉。那些房屋里的活人牲畜,本被殷无邪的藤蔓撕扯得所剩无几,偶尔跑出一只黄鸡野犬,便被阴童扬一扬手,立时压得粉身碎骨。
忽然,一间民居里传来小儿的啼哭声。那女人尖叫道:
“我求求你,别咬我、别咬我的孩子——”
那些阴童被吸引了注意力,朝那民居而去,为首的阴童伸手轻轻一推,民居外的一堵矮墙便碎成齑粉。只见民居的门大敞着,一个男子翻着眼白、淌着口水滚在一边,一个女子捂着脖子蹲在墙角,鲜血从手指缝里汩汩而下,一个尚不知事的小奶娃娃,抓着那女子的裙角哇哇大哭。
那些阴童面无表情,如古井无澜,朝那男子一伸手,那男子连哀嚎都来不及,立时被无形之力压成了血肉模糊的一团。那些阴童齐刷刷一回头,那女子还来不及尖叫,面上的表情立刻凝滞,仿佛被巨大的透明墙压成扁扁的一张人形,随即破碎成百千万片。那奶娃娃见此情景,被惊得呆住了,连哭都哭不出来。
圆觉刚要大叫,想说那奶娃娃人畜无害,手下留情。却见为首的一个阴童,走上前一步,将手掌放在那奶娃娃头顶,其余阴童齐齐念诵:
娘亲亲,提篮篮,采芝兰,入南山
南山山下有猛虎,娘入虎口无生还
小女女,心肝肝,无父兄,入勾栏
女儿不用识文字,床头金银堆满山
小子子,心肝肝,无娘舅,渡寒川
川上苦寒人皆馁,死时身上薄衣衫
等那些阴童转身离开,圆觉上前查看时,见那奶娃娃的两只眼睛珠子从脸上掉下来,骨碌碌滚到墙角去。他伸手去触碰那奶娃娃的身体,手指却像是戳进了一团焦灰之中。一阵狂风吹来,圆觉看着面前那小小的头颅、小小的四肢、小小的身体,被风渐渐吹散。
什么都不剩下。
圆觉连滚带爬转身出门,哆哆嗦嗦跟在那些阴童身后。他远远地跟着那些阴童,见他们如黑色洪水一般,涌入各个宅院,又若无其事地涌了出来。圆觉跟着他们,从城南走到城西,从城西走到城北,从城北走到城东,从直到次日的晨光,渐渐明朗起来。
该开城门了。
守城的士兵在城墙下站了一排,腿肚子直打哆嗦:
“你们——你们这些小娃娃,从哪里来的?快——快回家去,我——我们是不可能放你们出城的!”
圆觉想,城里还有其他人活着吗?
一个阴童手指一扬,城墙上的砖石噗通掉落下来,将一个士兵的脑袋砸得头破血流,当场殒命。其余的士兵虽然惧怕,却紧握着手中长枪大刀,说什么也不肯让开。两个阴童走上前,挥了挥手,两个士兵便不由自主转向彼此,手中的长枪立时将对方刺了个肚穿肠流。余下的士兵见此,扔下手中兵器,一哄而散。那两个阴童走到城门下,推了推,竟没推动。又有四个阴童出列,将小小的手掌贴在巨大的城门之下。
那扇陈旧而厚实的城门,发出了沉重的咯吱声,慢慢打开了。
不能让它们出去。圆觉心想。不能再死更多的人了。
圆觉冲到城门之下,看着慢慢开启的城门外,一枚刚刚升起的朝阳火红耀目。那些阴童回过头来,纷纷盯着他。
我该做些什么?圆觉心想。我只会念净水咒,在它们面前,连只苍蝇都比不过。
哦,不对,还有该死的自在天魔解体咒。
师傅,自在天魔解体咒有什么用?
魔在人心,解亦在人心。你命带偏财,自私自利,却定着一劫。若劫不可破,到了山穷水尽之地,这天魔解体咒,便可令你的强敌,灰飞烟灭万劫不复。
这么厉害的咒诀?那可会对施咒人,有任何损害么?
施咒人,自然也是灰飞烟灭万劫不复的。否则,如何叫做天魔解体?
那这个咒诀也太没用了。我要的是救命的东西,要这损人不利己的玩意儿何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