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鬼妾(1)(1 / 2)
僧灵罗写了一信,将事情前因后果皆细细写明,拈了一枚镇魂针,化作咕咕叫的一只白鸽,差其送往乌夜城的邢府。不到半天功夫,那白鸽已然回还,腿上附了桃氏短笺。两日后,一匹快马便停在莘家门口,来人奉上白银二十两,供莘家打点使用,十两为莘梦得的丧殓费用,百两供莘铁匠养老,又附赠黄金两斤,供僧灵罗随意使用。
僧灵罗开始执意不收黄金,来人却一笑,道:
“既然潘侍年已死,桃夫人是他外甥女,收下‘回春堂’便理所应当。不瞒高僧说,小人这次来,便是奉夫人之命,来接收回春堂的。一座回春堂,起死回生、救人水火,价值何止百万钱?夫人说,还希望高僧莫觉得,这两斤黄金出手太小气。”
那人本是邢家长房、月中香父亲邢世绩生前常随,官场颇为娴熟。只稍问了问莘家的情况,便自告奋勇去了衙门,只打点得一日,便将莘铁匠赎回。所幸那莘铁匠平日待人随和,在乌夜城中口碑极好。又值沈故园整整一府人消失得蹊跷,这两日官中也无人有心情锉磨他,回到家中,反倒比之前要精神健旺了些。
铁铺的人出力,替莘梦得收尸。僧灵罗帮着主持了几日法事,故一直在城中流连,直到莘梦得下葬。丧事一过,莘家的院子里便格外冷清,那莘铁匠几次透出话来,问李云奇愿不愿意留下来,一老一小相依为命,李云奇只是摇头不肯。
僧灵罗见李云奇一心一意要跟着自己,便也不勉强他,向莘铁匠告辞。莘铁匠想起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不禁流了几滴老泪,问僧灵罗要往哪里去。僧灵罗也不瞒他,又这几日出出入入,莘铁匠也知道那狐狸断爪之事,便说:
“贫僧本是要寻找师兄青灵子的下落,顺便清理门户。只是目前这事得暂时搁下,想办法延医问药,看有没有神医奇术,有令我那只狐狸断爪重生之法。”
莘铁匠“咦”了一声,似是想起了什么,却又踌躇不言。僧灵罗忙忙追问,莘铁匠方道:
“我们铁匠行当,虽然在城中开了个铺子,其实日常走南闯北——或采买物品,或为往来客人送上定订制货物。我记得十几二十年前,我曾经往浣溪城去过一趟,见妓馆中一盲眼琴师,身怀奇方,有起死人肉白骨之能。我也曾见过有人饮过一剂药,便连断掉的胳膊都可以重新长出来……只是事隔许多年,那人也未必在浣溪城了。”
僧灵罗闻听,精神一振,喜道:
“若有此事,纵使机会微渺,贫僧也要试试。”
他问过了方向,便告辞莘铁匠,带着李云奇,朝浣溪城进发。
三更天,乱葬岗。
天空中浓云密布,大块大块的厚重云层垂在天际,散发出晦暗不明的红色。一轮满月如血,在云后缓缓穿梭。
山间一丝风都没有。
山下的狼,远远地嚎着——嗷呜——嗷呜。
山上有坟。一座座大小各异的坟,有新坟,也有旧坟,有方坟,也有圆坟。有的插着一块木牌、胡乱写几个字,坟前放着一壶酒、几个馒头,一堆烧成黑灰的纸钱。有的坟连木牌都没有,只有光秃秃的一座坟包。
两个人影,一前一后,抬着一卷草席,在坟头之间吃力地移动着。
“妈的,又不是第一次抬死人,怎么平时看起来娇滴滴的一个小娘子,吊死了会这么重?”
走在前方的瘦子抱怨道。
“我跟你讲,沉的不是人,是那口气——吊死鬼都有怨气。你想想,平时好端端的一个人,为什么会上吊?绳子把脖子一勒,那口怨气堵在胸里吐不出来,人蹬腿瞪眼一会儿,就完蛋了。吊死鬼比人活着时候都重,而且怨气越大,尸体越重。怨气大到一定的程度,甚至人死了,也会从死人的肚子里钻出来,变出个人形,继续作祟。”
后面跟着的胖子慢条斯理地解释着。那瘦子打了一个激灵:
“别讲了,这里是乱葬岗,三更半夜的,本来就吓死人了。我说,我们把这娘们扔这儿就完了,别往上走了。”
那瘦子回头跟胖子打商量,不留神脚下踩了个硬邦邦的物事,回头一看,见地上一个披头散发的东西,摇摇晃晃站了起来,血月映照之下,露出一双没有黑仁的眼睛来。
“救命啊!有鬼啊!”
那瘦子丢下草席,拔腿就跑。那胖子被他这么一嚷,也吓得两腿打哆嗦,站在原地如筛糠似的,一股子热尿便淅淅沥沥沿着裤腿流了下来。那东西东倒西歪地走到胖子面前,露出一口烟黄的烂牙,朝他一龇,那胖子方才如梦初醒:
“妈呀遇到鬼了!”
见一胖一瘦都跑得无影无踪了,那“东西”方才掀开头发,转了转眼睛,露出一对又细又小的黑色眼珠,转了一圈,看着地上草席里露出的雪白人脚。